定的大野治長便像著了魔似的,對家康大生敵意。他的惡感又進一步影響了澱夫人。一開始,他歷數片桐且元罪過,不到半個時辰,矛頭就轉移到了家康身上,戰意立決。眾人見那些令人煩惱、頭緒紛繁的爭論終於有了結論,反倒鬆了一口氣。
“原來大御所早就盯上我和少君了。”澱夫人恨道。
就在剛才,家康還是對兩個老女人、對澱夫人甚是寬容的長者,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仇敵。人世間最可怕的禍亂之根,總會從微小的裂縫中迅速成長。
此時,片桐且元卻正滿懷傷感,走在回大坂城的路上。板倉勝重的絕情讓他終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但他尚未意識到,殺身之禍已臨頭頂。
究竟當把澱夫人送到江戶做人質,還是答應交出大坂城,移至大和?二者只要擇一,難題就算解決了,但以七手組為首的主戰眾人定騷動起來,到時只怕生出更大的變故。那就讓秀賴去江戶,向岳丈將軍秀忠認罪,且不說十七週年忌,怎說也應讓大佛開光。待人心稍稍安定,再以豐臣氏主動要求移封的形式,解決根本問題。
因此,且元對自己告訴兩個老女人三條件之事頗感寬慰,希望兩個老女人能不動聲色講給澱夫人,以讓夫人心中有所準備。就這樣,一路憂心忡忡的且元,於第二日拂曉回到了大坂城。
片桐且元的府邸位於二道城俗稱“東府”的地方。一旦戰端開啟,此處便將成為軍事據點,能駐兩千人。
一進大門,且元大吃一驚。府裡處處都是整備鞋履、神情緊張計程車卒,雖不像欲出兵,卻也像有大事發生。
“到底怎回事?主膳正在何處?”且元立於前庭枝繁葉茂的楠木下大聲喝問。主膳正貞隆聞訊,急急從內門奔了出來,“兄長,此處說話不方便,快到房裡來。”
“哦,回到自家宅裡,竟不方便了?究竟發生了何事?”
“這……”貞隆支吾起來,“說是兄長與關東內通,大逆不道,現在全城炸了。”
“什麼,我與關東私通?”
“是。金庫的鑰匙也被少君一道命令收去了。”一瞬間,且元的臉上全無了血色,心中暗道:唉!
“究竟是怎回事,兄長?”貞隆一面追問,一面緊抓著且元的手向裡走去。
但且元顧不上說話,三言兩語說不清。他寄希望于軍餉策略,卻未找機會向秀賴稟明。一旦他被誤為欺瞞主君,私吞金銀,到時可是百口莫辯。
“你真把鑰匙交出去了?”且元用額頭抵住門口的柱子,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他只感絕望。
“兄長先在房裡歇息片刻,愚弟有成堆的疑慮要問兄長。”
且元微微點點頭,靜靜地走進自己房間。
“兄長,方才傳達少君命令的使者來了,是個新來的人,名叫……對,名叫奧原信十郎。此人說,兄長回來之後,立刻去參見少君。但奇怪的是,說到後來,他卻閃爍其詞。”
“哦?”
“說到後來,他透露前去恐怕凶多吉少,一旦前去,怕會有意氣用事之人害您性命。奧原受太閣之弟秀長恩惠,乃大和本鄉的武士,兄長也頗熟悉。”
也不知且元究竟有未聽見,他只是呆呆地仰臉發懵。
“兄長為何在途中向大藏局和正榮尼透露了大事?大御所什麼也未對她們說,就將其打發了回來。她們在途中聽了兄長告訴的三條難題,並不以為是大御所的意見,而以為乃是私通關東的兄長,為了向將軍和大御所表忠心,私自想出來的。總之,少君和夫人都已對兄長恨之入骨。弟是這般估量,奧原信十郎也這般說。”
“……”
“兄長乃是接受了那三個苛刻的條件後回來的?”
“……”
“若只是其中一條倒還好說,可把夫人納為側室,交出城池,還要讓少君親赴江戶謝罪,這樣的幾條,愚弟聽了都忍無可忍。真是得隴望蜀,欺人太甚!”
聽到這裡,且元才對弟弟的憤怒奇怪起來,“主膳正,你剛才說了些什麼?真是可笑。”
“可笑?還有比這更難以接受的刁難?如是這樣,就連我都覺得只有一戰了。”
“你以為一戰就能解決問題?”
“不能,怕關東也不覺得這三條能兌現。若讓夫人為側室,少君交出城池投降,這樣尚可留得性命。但即使為了太平盛世,也不能如此踐踏人的體面,就連家臣都忍不下去。說實話,若兄長真是接受了這三條回來的,在您參見少君之前,連弟都想勸您切腹。兄長,您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