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蓮婷道:“茜夫人剛剛小產了。”
果然是軒釋然的作風。
著意墮胎,還不忘調虎離山,將茜夫人的救星靠山,知道身孕一事,且為人祖母一定會阻止墮胎的釋冰清約去上清觀。
看我愣在那裡,小蓮覷楊蓮婷道:“將軍不是說讓你別對拂希小姐說嗎!”
楊蓮婷嘿嘿笑道:“少主不過是怕希拂小姐阻止,這孩子都墮下來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然後楊蓮婷又不忘讚頌他的少主:“拂希小姐,您看少主對您的心意,與別的女人的子嗣,少主要都不要……”
小蓮的神色有幾分哀慼,“……茜夫人也很可憐。”
楊蓮婷和藹道:“少主賜了茜夫人黃金萬兩,也算是補償了。”
小蓮搖頭道:“孩子的早早扼殺,男人的無情……這哪是黃金補償得了的……”
楊蓮婷一陣訕笑。
而我只是拖著疲乏的身體,慢慢往回路走去。
楊蓮婷跟在我身後,媚笑道:“少主從不充妾夫人無故踏足他居處半步,今日兩位妾夫人之所以能找上小姐麻煩,是奴才有意放她們進去的。之後又去通報了少主。少主一見兩位妾夫人欺負小姐,這不立即就下令休妾遣送她們回家……”
小蓮看楊蓮婷道:“你的意思,是拂希小姐該好好謝謝你了?”
“那哪敢當啊!”楊蓮婷口上雖這麼說,但那一臉的笑意卻就是那個意思。
小蓮鄙夷地看著楊蓮婷。
“楊蓮婷,”我說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我都記得。”
楊蓮婷溫煦笑著。
我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是這好,只建立在不違背軒釋然意志的基礎上。我與妾夫人之間,你會處心積慮地幫我——雖然這‘幫’,我並不希望;但我與軒釋然之間,你會幫的,永遠只是軒釋然。今日會因為軒釋然的意旨,墮下茜夫人的骨肉;來日又會不會因為軒釋然的意旨,墮下我的骨肉呢?”
楊蓮婷又一陣訕笑。
然後他驚問道:“拂希小姐,你有身孕了?”
我乏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
我繼續慢慢走著,說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幾年來,在能幫我的時候,你都盡力在幫我。”
…………
…………
是夜雲收雨散,我又要將軒釋然推下我的身體,他卻擋開了我推開他的手,嗪著嘲弄的笑容,眼神鋒銳似看穿了我,聲調疏懶地道:“裝什麼貞潔烈女,剛才是誰在百般迎合我?”他執住我的手,看著我情至深處,摳他肩背摳斷了的指甲,笑意更加揶揄。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幾乎以為面前這個人不是軒釋然,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是。他一直就是這樣的。
我駭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輕聲問道:“是誰把我變成現在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我說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尊嚴,名聲,別人對我的尊重。你知道我為什麼連你住的院子都不出嗎?我不好意思出去,不好意思面對別人鄙薄探索的眼神。我是什麼?我見不得光,我不能大大方方地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這一切都是你鑄成的!”
“在你的眼裡,我們的關係就是這樣子嗎?”軒釋然癲狂陰騭的雙眸冰錐般將我鎖牢,緊箍著我的手腕,恨不得將我粉身碎骨般用力。
“不,”我笑著說道:“比這還不堪。我現在每天都希望就這樣生活在黑夜裡,天永遠也不要亮起來,黑夜把所有汙穢都遮掩了,別人便看不到我的醜陋。”
他一下失了言語,頓在那裡,片刻失神轉瞬即逝,冷冷道:“你不願意見人麼?明日起便不許離我左右,我去哪裡,你都給我跟著!你不願意面對別人,我便偏要讓你面對!”頓了頓,又說道:“沒有誰不尊重你,沒有誰看輕你,是你自己不尊重自己,看輕自己。”
他沉聲道:“我的女人,我自會讓她光明正大地活著!”
…………
翌日,他不管去哪裡,果真迫我隨侍。便連與宣王君臣宴會,也帶了我蒞臨。
宴會上的臣子都是嶽州的武將,僅僅他一人帶了女人,皆都注目於軒釋然和我。但軒釋然是他們的主帥,倒無異議。上首坐著的宣王本有些不悅,一觸及是我,許是想起阿姊,不悅便發作不出。何況宣王自己也是帶了妃子的。
小鳥依人般偎依在宣王懷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