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上講大學章句呢!世傑、胡仇只得在外面等候。過了好一會,那御前護衛進去探問過兩回,方才有旨出來,宣張世傑、胡仇兩個進去。胡仇便跟著世傑進去。朝見已畢,將到大都一切情形奏聞。那祥興皇帝才得八歲,一點事也不曾懂得。那覆命一節,不過是個禮節罷了。只有陸秀夫侍立一旁,垂紳正笏,望之儼然不可侵犯。說句俗話,就猶如廟裡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把一個八歲孩子,也拘束得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胡仇奏完了,也不曾懂得回答一句甚麼。還是陸秀夫代傳諭旨,叫且退去憩息。
世傑、胡仇退了出來,回到中軍船上。世傑嘆道:“陸君實也不愧為一代大儒,只是迂闊了些。天下事鬧到這個步位,皇上的年紀又不曾長大,他只管天無講甚麼大學。我豈不知大學是講修齊治平之道?然而對著八歲孩子去講,未免太早了些。”胡仇道:“教導也是不能少的。此時若不把道德陶融了,將來長大親政時,天下事更不可問了,只是大學未免太高深了,無妨取淺近的先行誘導,也好使聽講的易於人耳;並且連年兵敗,遷徙流離,三宮北狩,這等大恥大辱,也應該時常提在嘴裡,好使皇上存了個國恥在心,方才能奮起精神,力圖中興呀!將軍何不勸勸陸丞相看!”世傑道:“我何嘗不勸來!怎奈他說報仇雪恨,恢復疆土,是武臣之事,啟沃聖德,致君堯、舜,是他文臣的事。倒叫我只管設法殺敵,不要管他。他言之成理,叫我也無可如何!”正說話間,內臣賚到了御旨。封胡仇為軍前參督,就留在軍中聽用。胡仇受封謝恩畢,然後與宗義、宗智相見。說起宗信殉國一節,不免弔唁一番。從此胡仇留在軍中,不在話下。
且說大隊船隻,乘風破浪,不日來到崖山。這厓山,在新會縣南八十里,大海當中,與奇石山相對。遠遠望去,猶如兩扇大門一般,好個形勢。這兩山之中,便是海潮出入之路。山上人民,聚族而居,平時也設兵戍守,所以山上有個鎮府衙門。船攏了山,世傑便和秀夫商量,要奉兩宮登岸,先到鎮府衙門駐蹕,再作後圖。商定之後,奏聞楊太妃,便備了法駕,請兩宮登岸。
此時顛沛流離之際,法駕也是有名無實,不過草草應酬,兩乘轎子罷了。一時島上居民,聞得太妃、皇上駕到,無不扶老攜幼,出來瞻仰。此時正是六月時候,海邊的天氣無常,御駕正在前行,還不曾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忽然天上起了一片黑雲,順鳳吹來,頓時佈滿空中,便大雨傾盆,雷電交作起來。
一時無處躲避,抬轎的人,只得冒雨向前飛跑。偏又狂風大作,把轎頂揭去。
喜得走不多遠,路旁有一座古廟,轎伕便連忙抬了進去。隨從的人,也跟著進來,一個個都是淋漓盡致,氣喘吁吁的了。太妃下得轎來,便忙著叫人在行李內取出衣服,代祥興皇帝換出溼衣,自己也換過了。
這一場雨是暴雨,此時早已雨過雲開,現出一輪紅日了。宮人們便取太妃和祥興帝的溼衣,到廟後去曬晾。又苦幹沒有竹竿之類,只得把衣服抖晾在一種小樹之上。這種小樹,土人叫他做山桔。到了秋天,結成一種指頂大的小果,顏色鮮紅,也可以吃得,不過味道略澀罷了。說也奇怪,這山桔樹的樹身,與別的樹本來無異,自從披掛過了御衣之後,那樹身忽然長出了許多斑節,七高八低,或大或小,就如龍鱗一般。以後便永遠如此,土人說它因為披過尤袍,所以留下這點古蹟,因此就叫它做“龍纏山桔”,最奇的這山桔本是廣東的土產,然而除了這座廟後的,別處所生,一律都是光身,沒有斑節的。豈不是一件奇事麼!
且說張世傑奉兩宮到了崖山之後,便移檄廣右諸郡,徵取錢糧;一面遣人入山,採伐樹木;一面招募工匠,起造行宮。又趕造戰艦,招了鐵匠,打造軍艦,朝夕訓練士卒,以圖恢復。從六月趕到十月,方才略有頭緒。
話分兩頭。且說文天祥,自從空坑兵敗之時,一妻二子,早在軍中失散,卻被韃兵獲住,問知系文天祥妻子,便要派兵護送他到大都去。須知他是一門忠孝的人,哪裡肯跟他到北邊去,便都自盡了。天祥退到循州,招集殘兵,往海豐扎住,將息了幾時,便進扎麗江浦;偏偏又遇了一場瘟疫,兵士死的甚多。正在憂悶之間,接了家報,他的老母親及一個長子,又都死了。天祥忙便上表奏報丁憂,陸秀夫與張世傑商量:此時正是國家分崩離析之際,豈可聽其閒居!並且他若丁憂回去了,那一支兵,實在也無人可以統帶,遂擬了一道詔旨,溫語慰留。又奏聞楊太妃及祥興帝,遣官前去賜祭。天祥得了詔旨,自念家屬已盡,剩得孑然一身,樂得盡忠報國。於是墨絰從戎,進兵潮陽。恰好鄒也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