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有那麼一次,男人趁著酒意將當年的事用一種講故事的語氣向自己描述起來。
“其實我並不適合組織一個家庭。”男人夾了一口菜,繼續說了下去:“那個時候,我也考慮了很長時間,但最後還是你啊,我的兒子,是你讓我走的。是你的一句話讓我下定的決心。”
石紹傑皺著眉,努力回想著當時差不多才十歲多的自己是如何用一句話讓媽媽守了十幾年活寡。
“你說,‘爸爸我以後也要像你一樣’就是那句話。我才想我要為自己做點什麼,我至少要告訴你到底怎樣的一種狀態才叫活著,活著不僅僅只能為了活著。當然,我知道我走了以後你們娘倆的生活會很艱難,但……與其讓你看著我在你們身邊活得窩囊,還不如離開你們,我想,我希望,終有一天我會更值得你驕傲,值得你以我為榜樣那樣真正地活著。”
石紹傑聽完那段話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揍他。如果不是看在他已年過半百,如果不是看在他雙鬢微白的頭髮,如果不是看在他好歹頂著父親這樣的名號,如果……總之,石紹傑握緊的拳頭最後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兒子,你也大了。不瞞你說,這十幾年中我身邊也換過不少女人。但她們中沒一個能比得上你媽媽。她是個非常堅強的女人。她理解我心中的苦悶,她知道我要追求的東西。大概她從結婚那天起就預料到有一天我會離開吧,或許她想不到我還會回來才對你說我已經死了。所以,兒子我相信你媽媽她也會理解你的。”
石紹傑愣了一陣,突然想到生活對自己的媽媽多麼不公平,生活要她忍受那麼多就只是因為她的堅強。而現在自己也成為了生活的幫兇。多麼可恨。
“兒子,你放心。有我呢。”
石紹傑並不認為這是男人的寬慰,他覺得他只是在贖自己當年的罪而已。
連凱來的那天,石紹傑記得正是那個梅雨季最悶熱的一天。早上新聞裡播報出的最高溫度是35度,但只要你肯在下午兩點的太陽底下站上那麼一小會兒就能發現,那種彷彿置身在蒸格中的滋味會讓你覺得絕對不止37度。石紹傑已經出了三身汗了,連看門的李大爺都繞著他走。傍晚籃球隊訓練的時候,蕭嘯同學特地捏著鼻子打老遠就指著他喊:“石老師,你已經變質了!”
靠!這死孩子!
石紹傑就是在這麼一個悶熱難當的日子裡熬了一身臭汗回到那個暫居之所。在樓道口,他就看見了已經有段日子都沒有見面的老友。連凱穿得十分休閒,t恤加西短,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從工作場合出來的樣子。石紹傑有點意外,上前剛走了兩步。突然,郭靜託著個西瓜從樓道口的陰影處竄了出來,興奮的表情維持不到三秒馬上皺著一張臉往樓梯上走,邊走還邊說:“石紹傑,真要命!你是剛從垃圾桶裡出來麼。”
石紹傑洗完澡,從浴室擦著溼頭髮出來時,便被擺滿桌的菜給吸引住了。
“郭靜,你什麼時候變成賢妻良母的?”
“你那是什麼話!咱可一直都是!”
“沒看出來,我還以為一直是阿凱在伺候你呢!”
“死紹傑!你對女人都是這種態度麼!虧我還一直幫你說話!”
“說話?”
“對,就是上次去陸……”
“好了,吃飯吧。”連凱似乎是故意地打斷了她的話。郭靜很識相地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都是些外賣,湊合著吃點吧。”
“連凱!”郭靜似乎有點抱怨他的拆穿。
石紹傑點點頭,先把放在他面前的一杯啤酒一飲而盡。這樣的天氣裡宛若流行病一樣的食慾匱乏並沒有在石紹傑身上體現。桌上那些被郭靜抱怨說味精過量的菜大多都是他解決掉的。連凱吃得很少,更多的時候他都是看著石紹傑,或者聽著他和郭靜之間拌嘴,時不時助興地來上那麼一兩句。
這頓飯遠沒有盡興,外面的天就已經黑透了,郭靜很積極地收拾完了一桌的狼藉和連凱一起準備告辭。石紹傑是突然覺得不捨的,於是他發現自己原來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堅強。
石紹傑將他們一直送到小區門口,氣溫依舊那麼高,並沒有因為失去了太陽的注視而有絲毫涼爽的間隙。空氣中甚至聞得見水氣的味道,好像整個世界快要被什麼包裹住了,或者已經被包裹住了。
“看見你這麼有胃口,我就放心了。”連凱笑了笑說,“今天晚上應該會下雨吧,大雨。好好注意門窗。”
石紹傑早早便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