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輛從北城開往臨川的小巴士在晚上六點的時候抵達臨川。
臨川是個城邊的小鎮,很小很小的一個鎮,大巴車一般都不來這裡,只有這種小巴士,而且每天班次就下午三個班次。
老家不是在鎮上,好在這輛車會經過這條路,直接中途下車要剩下不少的路程。
“師傅謝謝你了!”
從車裡下來的喬雪腳步凌亂,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朝著一個方向跑,好在天沒有完全黑,她還能看得見,便放開腿跑了起來,耷在她腰間的挎包發出啪啪啪地聲音,從站臺跑到一個斜岔路口,遠遠的就見到沉默在暗色裡那亮起來的燈光。
不同於城市裡一入夜便是滿大街的燈光,亮如白晝,喧囂如常,鄉村裡的夜晚都是安靜的。
不同的也是心境,往日一下車便會雙手擁抱大自然深刻呼吸的她這一次連呼吸都要凝滯住了!
她在路口站定,遠遠地看著不遠處星星點點亮著的燈光,有一盞是屬於她家的燈,被鬱鬱蔥蔥的樹林給隔斷著,只能依稀看見。
隱約聽見了人聲,在這麼安靜的鄉村地段,任何一家有喧鬧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正是她家的方向。
她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來,捏著包帶的手不由得在發著抖,這一刻她才察覺,她的呼吸都在顫抖了。
她再一次邁開了腿,朝著那個方向,踩過沾著夜露水滴的青草路,步伐,越走,越快,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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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是不是很好?帶你出來兜兜風!”
說話的人說著還深吸了一口氣,撥出來時無比舒爽!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唐奕覺得有些涼,便把車窗關上,只留下頭頂的大開的天窗。
唐奕看了一眼身邊開車的人,還兜風呢?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太明顯了!
唐奕聽到車外呼啦呼啦的聲音,再仰頭看著天際的灰黑,小小的人兒突然輕輕一嘆。
“人是如此渺小,不管你身前有多強大,都要面對著這一生裡最無助的那一刻,比如死亡!”
開車的唐易恆沒有說話,相對於之前那輕鬆的語調,這個時候的他連呼吸都有些沉抑了。
唐奕知道不該提起這些事情,而在這些事實面前,他遠不及面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其實內心深處在經歷了各種悲慘死亡之後還能笑對人生的男人這般的強大。
這也是他最敬佩這個男人的地方!
是他的精神力量讓他熬過了失去母親最悲痛的那段日子!
車裡很安靜,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情緒在滋生蔓延,然而就在唐奕想問待會我們去了能幫什麼忙時車突然停了,開車的人將遠光燈一打,一聲誇張的低咒聲響起。
“靠!”
居然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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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是壽終正寢,你不要太悲傷!”
喬雪趕到家的時候,家裡面已經有不少鄰居來幫忙了。
典型的農家四合小院,四周是青磚黑瓦的工整房子,中間是大片的水泥地院子,院子中央擺放著姥姥的遺體,姥姥走的時候躺著的那座大椅子還擺在了旁邊。
媽媽說,姥姥是下午在院子裡曬太陽,最開始還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著話的,後來媽媽去菜園,回來的時候喊了一聲姥姥,沒有聽到回應,還以為她是曬著曬著太陽就睡著了。
天氣好的時候,姥姥經常曬著曬著太陽就睡著,不曾想,今天,居然真的會一睡不起!
“姥姥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一絲的痛苦!”喬雪看著正在房間裡取衣服的母親,母親從衣櫃裡取了一件外套遞給她,看她還穿著短袖裙子,便催著她趕緊穿上。
郊區鄉村不比城裡,太陽一落山氣溫便降了,溫度比城裡平均都要低上五度以上。
加上鄉村樹木植物太多,蚊蟲更是猖獗,雖然已經立秋,但是這花斑蚊子可還是有一大群一大群的,一到了晚上是成群結隊地往家裡鑽。
喬雪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長衣長褲,連裙子都沒脫,直接套在了身上。
喬媽媽看著一聲不吭的女兒,微微嘆息一聲,走過來拉著女兒的手,“人終有一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你是一名護士,在醫院裡每天都會見證到生與死!”
喬媽媽說著,伸手撫著女兒臉頰上沾著的長髮,手指指腹在她那微紅的眼眶邊停了下來,一邊擦著眼角忍不住滾出來的溼潤一邊平心靜氣地低勸,“別哭,姥姥雖然走了,但不是還有我在嗎?”
喬媽媽剛說到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