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在長廊外見到的宮女。當時他會駐足,實因這女子的笑容即使在凜冬之下,都會讓人產生春日燦爛的感覺。雖然她樣貌並不出眾,僅算得上秀美,但略圓的臉龐在沉默時也帶著喜人的笑意。
那宮女將茶座放到榻上的案桌上,抬起圓溜溜的眼,這才衝著兩人作福道:“請皇上、王爺品茶。”嘴角兩顆小虎牙藏不住的露了出來。
博果爾見順治端起茗了一口,也隨在其後端起,揭開甌蓋,一股清香的茶息撲面而來,在淡茗了一口後,他不由挑起眉頭,讚道:“甘冽爽口,雖茶是上品,但飲後回甘清甜,應是這泡茶的水大有文章!”
“哈哈哈,不愧是十一弟,一口便可知真章。”順治眉色一展,大力誇道,又轉頭望向那宮女笑道:“如何?小喜兒。朕說過,若是其他人朕是沒把握,但十一弟入口定能識出水的不同。”
那被稱為小喜兒的宮女,只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轉向博果爾笑問:“奴才斗膽再問,襄親王可品出這水源自何處?”
博果爾嘴角浮起一笑,這宮女說話舉止比其他宮人要大膽的多,但因神情自然、毫無扭捏感,反而讓人看著喜歡。
他端杯續茗一口,又望向那溫水的罐子,沉吟半晌,才心有肯定道:“唐起就有融雪煎香茗的雅事。這茶入口比一般茶水清醇甘冽,再觀你煮水慢溫,本王猜想這應是取自天泉水。”
那宮女瞪圓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更可喜,順治卻是在旁樂得笑出聲:“小喜兒,該心悅誠服了吧?朕的十一弟可算是天泉水的知音人?”
博果爾不明情況的看向順治,順治見他迷惑的神色,忍俊不禁道:“這丫頭有趣得很,說是入宮後,每年都會囤上幾罐雪水,過了一年便開封泡茶飲用。朕想著讓她送你一罐,她卻跟朕說這天泉水要遇到懂它的人才行,朕這才跟她打賭,說你定能能品出茶水的不一樣。”
博果爾抽了抽嘴角,見著順治那副忍不住翹起嘴角的得意模樣,不明白這賭贏對他又有何好處。
“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天泉水畢竟是你花費了些心思,以後再有機會泡給本王品嚐便是。”博果爾倒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
喜兒搖了搖頭,認真的回道:“奴才只是憐惜這天泉水的不易,怕讓不懂的人糟蹋了去,襄親王能一口品出其味,那就是天泉水的知音人,奴才定會將一罐天泉水送上。”
博果爾笑了笑,未在說什麼。順治見狀,讓喜兒退了下去,跟博果爾聊些其他話。
“皇兄從哪裡找了個這麼有趣的丫頭?”從剛剛開始,博果爾心頭就存了個想法未得到確認。
順治正吩咐吳良輔下去取些點心,然後才接話道:“那丫頭本是皇后房中的,前幾日朕去中宮,皇后給朕品嚐她泡的茶水,很得心意,朕就叫她來看了一眼,過了幾日,皇后忽然將她送到朕的身邊來了。”當時,他也不過是看著喜兒的笑容晃神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讓皇后產生了誤會。
“這丫頭說話倒是有趣,”博果爾神思恍惚了下,心裡卻想的是那一番事,想到額娘之前的意思,這喜兒恐怕就是借皇后的手送過來的。他眉頭微皺,望向那還溫著的天泉水,這茶的味道有時候就是在反射泡茶人的心境,而就他看來,喜兒性子單純活潑,恐怕根本不清楚皇后送她到皇上身邊的目的。
畢竟有時候棋子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反而發揮不出最大的作用。
順治見他突然沉默,眼睛直瞅著角落的天泉水,這位君王面上的笑意不禁微微沉下,只是卻毫無所覺地平和問道:“博果爾莫不是中意那個丫頭?若是如此,九哥願意成人之美。”
博果爾額角一抽,不知自己哪裡的表現讓順治產生這樣的想法,推卻解釋道:“皇兄莫要誤會,這丫頭確實討人喜歡,不過那也是她本性招人喜愛,臣弟見皇兄對她似乎也挺中意,如何沒有封號給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順治端杯的手一頓,眼中思緒浮動,垂下眼眸才慢慢回了句:“這丫頭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呆在宮中,朕如何又能將她再推入深淵?她呆在朕身邊當個宮女,至少能放開的笑,還能免些欺負。”那聲音低低沉沉、竟像是這番話在心中沉澱了許久才說出。
——那女子非天姿國色、只是笑容很招人喜愛,外貌看來溫婉柔順,卻性子剛烈,……順治對她留有殘念,畢竟那女子是真正為他去了。
博果爾腦中忽響起太妃的那番話,他扭頭望了眼順治神色,那表情竟帶著些追思在其中,不知為何他似乎明白,順治這番話裡的丫頭也許並不是指喜兒,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