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向鳳凰一揖,笑道:“鳳姑娘,多謝你了。早知你是龍女的剋星,錢某就不用下水獻醜了。”
鳳凰微微皺了皺眉。錢汝珍說話之際,目光始終停在她臉孔之上,令她臉上微微發熱,頗為不自在。
她轉開話題說道:“等一會兒在神女峰靠岸。”
她希望可以趕在姬瑤花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之前,找到姬瑤花姐弟的棲身之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在江上船隻紛紛拔錨重新起航的混亂之中,一艘船上已有一隻不起眼的灰色鳥兒悄悄飛上了天空。待鳳凰察覺到天空中劃過的那小小的鳥影時,已經來不及阻止那鳥兒飛入山林之中。
她放下握弓的手,恨恨地跺了一下腳。
其實錢汝珍比她先一步見到那鳥影,但是峽江之中飛鳥眾多,他並不覺得那隻鳥兒有什麼奇怪之處。見鳳凰如此惱怒失望,不能不問個究竟。
鳳凰不無惱恨地說道:“那是一隻鴿子,必定是姬瑤光馴養的信鴿。”
也許她剛到巴東,便有姬家姐弟的耳目在嚴密監視著她了。現在姬家姐弟只怕已經知曉她的身份。
錢汝珍命手下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一艘船上放出的信鴿,但是他並不抱太大希望。既然能夠做出這樣周密的安排,姬氏姐弟絕不會那麼容易讓人發現他們的破綻。
三、巫山之中,明亮熾熱的火焰(1)
船隻在神女峰下靠了岸。同行的其他船隻上,原本也有一些客人想要順路去遊覽神女峰的,如今都改變了主意。鳳凰的眉梢眼角隱隱騰起的怒焰,令稍有知覺的人都知道,最好離她遠遠的,以免引火燒身。
錢汝珍已換下溼衣,陪著鳳凰一同登岸。
峭壁如削的兩岸山峰,只有在正午時分才能見到陽光。日稍西斜,山峰上便又是一片幽暗,山林間葛藤糾纏,樹木蔥蘢,濃翠欲滴,不過片刻,兩人的衣服上已蒙上了一層水霧。
走在身旁的錢汝珍,不知為何總讓鳳凰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錢汝珍探詢地望著她。
鳳凰似乎躊躇了一下,說道:“不用你跟著……我曾經在巫山待過三年,對神女峰也不算陌生。你回船上去等著吧。”
錢汝珍搖頭笑道:“在下不敢。縣太爺說得很清楚,要川江幫盡地主之誼。在下只好一路奉陪到底了。”
鳳凰皺皺眉。
錢汝珍忽地一笑,“鳳姑娘,你皺眉的樣子,和你五哥當真是一模一樣。朱大人若生為女兒身,只怕也是你這個樣子吧。”
鳳凰怔了一下,想象著朱逢春著女裝的模樣,不覺一笑。方才那根無形的緊繃的弦,也在不知不覺間鬆弛下來。
此刻談論朱逢春,是一個很有趣而且很安全的話題。朱大人不在此處,無論他們兩人如何取笑他,都不會遭到抗議。
鳳凰開始明白,為什麼向來精明強悍的五哥會和川江幫這麼一個小小師爺混得那麼相熟了。錢汝珍的確是她以前從未遇到過的那種非常有趣的人,相處起來令她感到十分輕鬆,輕鬆到幾乎忘記了自己是汴京城中風馳電掣的鳳姑娘,而只不過是一個……
她的心中驀然警醒。
錢汝珍一邊伸手撥開擋在山路上的樹枝,一邊閒閒地說道:“鳳姑娘,穿雲箭有那樣驚人的力量,想來製作一定非常不易吧。”
鳳凰本想冷起來的臉孔,因他這一問不覺又緩和下來,答道:“穿雲箭製作雖然不容易,也不算太難。它之所以能射入水下兩丈,一大半靠的是射日弓的力量和射箭人的力量。”
錢汝珍上下打量著鳳凰,笑了起來,“鳳姑娘,你的確與南方女子大不一樣。不過即便如此,能射出這樣的箭來,也很不尋常啊。我想,你那張弓還真的沒有幾個人能開滿。”
鳳凰微微仰起了頭,“我們朱家的孩子,不會走路時就已經學會了騎馬,不會拿筷子時就已經學會了拉弓。師父當年也是聽說了這個傳聞,才不遠千里找到汴京,收了我這個弟子。再說了,飛鳳峰的射箭之術,又豈同尋常!”停一停,她又說道,“前年家父到大散關任職,我隨家父在大散關待了一年,經常和軍中將士比賽射箭。有時候還和遼人比試,但是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
她的嘴角含著不無得意的笑。
錢汝珍怔怔地注視著她神采飛揚的面孔。
鐵馬秋風大散關,是宋遼邊界的重鎮,兩國駐兵何止數十萬,鳳凰卻可在兩軍之中躍馬挽弓,傲視四方,如一團野火,在邊塞之上迎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