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的這頂烏紗似乎突然就變得無比沉重,壓得他幾乎抬不起頭。
“曠之,”路過一個拐角時,杜文忽然出現在他面前,遞過來一把油紙傘,看著他滿身狼藉,幽幽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世人最忌諱身在曹營心在漢,郭遊今天鬧了這麼一出,只怕日後兩邊都容他不下,路越發難走了。
郭遊用力吐了口氣,也不接傘,只悽笑道:“三思呀,三思,你瞧,我也有今日。”
見他似乎有些癲狂了,杜文搖搖頭,道:“世事無常,何須自苦?保不齊你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又或許你只熬過這一遭,便是苦盡甘來。”
郭遊嗤笑出聲,道:“你當我真是傻子嗎?卻拿著混話來糊弄。哪裡還會有什麼苦盡甘來呀!”
一陣寒風吹過,捲起漫天的雪花,越發襯得郭遊行單影只,孤苦可憐。
杜文嘆氣,親自抖開方才叫人從家裡取來的狐皮斗篷,遞與他道:“先穿上吧,莫要著涼。如今恐怕也不會有人管你死活。”
郭遊頓了頓,竟點點頭,不再推辭,老老實實的穿上,又接了暖爐,說:“說的是。”
一股暖流襲來,只叫他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又盯著空中漫天飛舞的雪花道:“人這一輩子就如這雪花一般,看似輕鬆自在,實則不能自已。初入塵世時,誰不是無瑕無垢?可一但時間久了,總要沾染些什麼,哪裡有幾個能善終的呢?”
杜文等了他有一會兒了,正凍的慌,懶得聽他大發感慨,又急又快的打了個噴嚏,搓搓發紅的鼻尖兒,問道:“如今你也是風箱裡的耗子,兩頭受氣。卻有什麼打算不曾?”
“何曾有甚打算!”郭遊瀟灑道:“不過是今日有感而發,想了便說了,哪裡想過以後?”
今兒朝堂之上,他瀟灑是瀟灑了,也順應本心,可著實叫魏淵丟了臉面――看中的徒孫關鍵時刻不幫自己卻要幫敵人,如今正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嘲笑他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呢。
“為今之計,我還得去找我的老師商議一番。”郭遊想了一回,說道。
“也好。”杜文點頭,道:“潘大人甚是看中你,且有他從中斡旋,說不定會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時。”
話音未落,就見一旁路口就拐出來一個眼熟的小廝,老遠見著郭遊就喊道:“原來大人在此處,卻叫小的們好找,我家老爺找您哩。”
郭遊就衝杜文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只怕又是一頓好打好罵!”
說完,就同那小廝去了。
杜文站在後頭看了一回,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一件事,連忙緊跑幾步,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道:“那狐狸披風同手爐你記得還我,貴著哩!”
第一百零八章
接到傳訊的牧清輝必須即刻跟官差進京; 甚至來不及安排濟南商會和牧家商號的事宜。
商會會長突然被牽扯到一樁大案中去; 這樣的大事根本瞞不住,商會一眾成員都十分震驚,一時竟有些亂了。
原先的老會長雖然依舊貪戀權勢,可到底身子骨兒已經支撐不住,有心無力。然他也知道,此刻便是濟南商會生死存亡之際; 若叫訊息擴散出去,形成大面積恐慌; 恐怕整個濟南; 乃至山東省的經濟都會遭到毀滅性打擊……無奈之下; 他只得強行出山,又挑了幾位能幹的輔佐,好歹勉強穩住局面。
是日,他還同心腹感嘆道:“當真時不我待; 時不我待呀!我真是老了; 老了!”
若在年輕時; 得此良機,他必然要翻翻舊賬; 給牧清輝一個好看,叫他知道什麼才是薑還是老的辣。
然而如今,唉,他只是略說幾句話便難以支撐,又如何姓報復之舉?倒是便宜了那廝!
而商氏也在此刻體現出了一位真正的賢內助、女強人的能力; 真正從幕後走到臺前:
因為知道牧清輝此去危機重重,一時半刻根本回不來,與其一味遮掩,到最後紙包不住火才強行解釋,倒不如從一開始就言明牧清輝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牧家商號上下一切買賣照常執行。
因商氏一直都在協助牧清輝照料生意,對一應流程都不陌生,此番接手並不顯得手忙腳亂。
只如今的世道,到底有許多事情男人做起來更加事半功倍,商氏一個女子出去,不免壓力倍增,短短數日就瘦了一大圈,可到底是穩住了。
牧家商號上下人員本就敬重這位當家主母,見此情景更是敬佩萬分,越發同心協力起來。
然商產如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