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富貴,求的就是與旁人家不同。
毛毛只看著兩個大人在說笑,自己雖然聽不懂,卻也跟著咯咯笑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蕩著純粹的歡樂的情緒。
杜瑕又笑又嘆,抱著他親個不停,喃喃道:“孩子呀,孩子,我多麼希望你永遠都這般無憂無慮的……”
眼見著入了夜,外頭陸陸續續傳來燃放爆竹的噼啪之聲,又有憋了一年的小孩子們走街串巷嘻哈打鬧的玩笑聲,只把開戰以來的沉悶氣氛都驅散了些。
因太后帶頭節儉,且打仗需要大量火器,火藥便十分緊缺,今年宮中並民間上下竟都不大做煙花爆竹。如今外頭放的,要麼是頭一年剩下的舊的,要麼就是拾了舊習,將砍來的竹子丟入火中燃燒,旋即便會炸出噼啪之聲。如此一來,既兼顧年味兒,卻又不浪費火藥,當真一舉多得。
不讓放鞭炮,也不許奢靡,可最基本的儺戲驅邪等儀式卻不能省,非但不能省,反而越發聲勢浩大起來。
原本此等儀式是由神官主持,叫禁軍中有臉面的軍官裝扮起來,帶上各色面具,穿上五彩錦衣,外罩明銅鎧甲,手持金槍龍旗等物,先在宮中浩浩蕩蕩唱跳一番,又念頌詞、禱告詞等,藉助“將軍們”的勇武之氣保衛宮城不受邪祟侵襲。然後再從南門出發,圍繞開封內外城緩慢遊行一圈,最後從北門回到宮中,寓意守衛全國,這才算是結束了。
開封城頗大,往往這麼一圈下來正好天亮,而百姓亦可一邊守歲,一邊歡慶,皇室也算與民同樂,不覺難熬。
怎奈今時不同往日,眼下不僅禁軍中大多數有威望有能耐的軍官都被派往前線,便是剩下的也須得提高警惕,以免有敵軍趁機偷襲,是以並不敢叫他們去參與此等“遊戲”。
最後沒奈何,朝廷中負責這一塊的官員便從禁軍中挑了些體格健壯魁梧的底層士兵,一來不耽擱整體格區域性署,二來也算給予他們榮耀,藉以鼓舞士氣——又挨著邀請朝中諸多大臣。
畢竟此事關係甚大,又是一年一度的神聖事蹟,若只叫低階士兵參加,總是不夠莊重,可偏偏高官階的武將,他,他,他不夠使的了呀!
要說也是不好辦,那些個文官寒窗苦讀本就慘烈,往往三十歲能中進士便十分難得,等真正為官,年歲越發大了!
而參與驅邪儀式,少說也得一夜,繞城又唱又跳的,一圈下來怕不能有三五十里!往年體格健壯的兵士們最後下來都要四肢痠軟,次日起不大來,那些上了年紀、鬚髮花白的老臣如何使得?便是年輕的,也往往體弱……
難辦,可依舊得辦,主事官員愁的把自己的頭髮都揪掉了,最後直接將視線鎖定在以杜文為首的一眾又年輕,又體健,且官位還不低的年青官員身上!
杜文一聽,嚇得險些蹲到地上去,幾乎聲音都嘶啞了:“使不得,使不得,小子無壯,又年輕冒失,難當大任,難當大任!秦大人還是另尋高明,另尋高明!”
過去這幾年,他可是年年都看這儺戲驅邪的儀式呀,每年年根兒底下都那般寒冷,可一眾參與的兵士們卻都大汗淋漓……他們可都是正經的武將呀!日復一日的訓練都能累的死狗一般,若換了自己……還能趕到家去吃餃子麼?
待到明年此時,怕不是墳頭草都恁般高了!
秦大人這些日子愁的寢食難安,都起了告老還鄉的念頭了,哪裡還能放過這根救命稻草!
他也將近五十歲的人了,這會兒當真臉面都不要了,不顧往來眾人側目,死死抓住杜文的胳膊,苦苦哀求道:“杜大人,杜大人!哪裡還能尋得什麼高明呦!你乃當代年輕官員中的佼佼者,又是唐老徒孫,如何能不做表率?”
杜文也快哭了,一邊使勁掙扎,一邊顫聲道:“苦也,苦也!秦大人吶!我實在算不上什麼表率,不過沽名釣譽之輩,恁實在太抬舉我了!擔不起,擔不起呀!”
“擔得起,擔得起!”兩人從朝堂之上一直拖拉到宮門口,秦大人始終不撒手,眼見著都要有給他跪下的念頭了,只慘兮兮的求道:“你當真莫要推辭!你且放眼一看,滿朝文武,一干同僚之中看,哪裡還能找出一個比你更年輕,比你更有前途的官麼!若是連你也不去,當真是要逼死老夫了!難不成你真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這些黃土埋到脖頸子的老貨去送死麼!”
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大臣,但凡多走幾步都恨不得要氣喘哩,若真趕鴨子上架,只怕不必自戕,半道上先就累死了,還祈的什麼福!
聽了這話,杜文不禁一噎,也順著他說的話開始絞盡腦汁的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