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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性命的?我今進去,誰肯放我生還?少不得受無限的夾打,到不如早些尋個自盡,也免得受那些苦楚!”雖然如此,到底貪生戀財的念頭交戰,心中怎麼捨得就死?當日若不為貪財惜死,到不去做這樣人了。又想起京中埋藏的金銀箱籠尚未發回,這些田產大半是佔來的,尚未得清白。家中只有七歲與四歲二子,尚未知人事。長子崔鐸複試,又不知如何?又對著個如花似玉的佳人,如何捨得丟下來?

次日,聽得家人說蕭舅爺回來了,呈秀吃了一驚,問起來,卻是為與地方不安,逃回來的。呈秀道:“不好了,這又要參到我了!”又聽見家人說:“聞得初一日有官校出京,不知為甚事?”呈秀道:“罷了,這必是來拿我的,這死卻捱不去了!”便急急要尋死。

此時侍妾中惟蕭靈犀得寵,又因呈秀抬舉他兄弟做了官,愈覺盡心伏侍。後見兄弟逃回,又怕累及呈秀,心裡卻又不安。見呈秀連日出神,走頭無路,自嗟自嘆,他做姐妹的早已瞧透了八九分,遂時刻緊緊相隨。呈秀見他跟得緊,便對他說道:“我今奉旨削奪勘問,昨聞有官校出京,定是來拿我的。到了京,便有無數的夾打,受無限的苦,少不得也還是死,到不如先尋個自盡。你不要隨著我,你可先收拾起些細軟,趁我在時,打發你回去,尋個好人家去罷。切不可再落煙花,惹人笑罵我。”言畢,不覺淚如雨下。靈犀含淚道:“妾雖出身煙花,蒙爺抬舉,錦衣玉食,受爺的恩,享用已極,怎忍再抱琵琶,重去腆臉向人尋?願隨爺於地下。”呈秀道:“我位至宮保,家累百萬,富貴已極。平日所行搖山倒海事也過分了一些。今年已望六,也不為壽夭了,就死也甘心。你正青春年少,正好受享風流,何必也作此短見!”靈犀道:“妾意已定,老爺勿疑。”

是日乃十月初四日,二人就在書房中取了酒餚對飲,悲歌慷慨,擊盤敲箸的飲了一會,又抱頭痛哭一回。眾姬妾因平日靈犀得寵,都有些醋他們,總不來理他,任他們苦中作樂。酒畢,二人猶在苦中送別一回,呈秀換了一身盛服,靈犀也換了豔服。先是呈秀向樑上拋過束身的絲絛來,自縊而亡。靈犀候他氣絕了,哭拜過,取下壁上的一口寶劍來,拔出自刎。雖尚有餘息,卻也不能再生了。時賢有詩笑呈秀道:豸冠驄馬振朝中,恣意趨炎媚上公。

玉帶金魚何處去?只今投閣笑揚雄。

又有詩讚蕭靈犀道:腥紅片片點吳鉤,義氣應輕燕子樓。

惆悵虞姬當日怨,香魂重為話新愁。

看來崔呈秀枉做顯官,屈己逢奸,反不如蕭靈犀一個煙花婦女,到還曉得捨生取義如此。時賢又有詩吊之曰:霜鍔稜稜手自扶,芳名不下石家珠。

尚書枉自為男子,不及平康女丈夫。

次早,眾侍妾到書房看見,慌忙報與夫人。夫人著次子請了伯父鍾秀來計議,隨即報了本州。趙知州即刻通詳兵備道,隨委了守備來會同知州相驗。只見崔呈秀高掛在書房樑上,蕭氏自刎在旁。眾官吏到不惜呈秀,到個個都讚歎蕭靈犀。二人驗過,回報本道,著本家自行殯殮,撫按具題。

又有人劾客氏與魏忠賢通同陷害宮妃,侵盜庫寶等事。奉旨將客氏拿問。其魏忠賢並客氏家產,俱著太監張邦紹會同廠衛及該城御史等查點入官,毋得欺隱遺漏。此時客氏尚在宮中,中宮拿來審明,件件皆真,著宮正司重打一百,再發法司勘問。及到刑部監時,早已打爛,已死多時了。正是:常沐恩光在紫宸,鳳冠珠紱早榮身。

卻工狐媚能移主,自恃蛾眉不讓人。

秦虢風流如草芥,石王富貴亦沉淪。

香魂夢斷圜扉月,縹緲飛依杜宇春。

次日刑部題了個罪犯身故的本。

此時侯國興已監在錦衣衛獄,他的宅子已封鎖了,家人逃個罄淨,沒有人敢來收屍。過了四五日,才有個婦人到監前問客氏的屍首,那獄官禁子要錢,俱回道:“發出去了。”那婦人跪下,哀求道:“我連日訪得,尚未發出去。如今他家已沒人,他兒子弟侄都在獄中,我是他老家人之妻,念舊主昔日恩義,代他收殮。”向袖中取出兩錠銀子送與獄官。獄官到也罷了,牢頭禁子不肯道:“幾年的個客巴巴,潑天的富貴,難道只值得這幾兩?”婦人道:“若論平日,就是千兩金子也有;如今都是皇上封鎖去了,連一文也無。這還是我歷年在人家辛辛苦苦積下的幾兩銀子。因念他昔日之恩,才湊了來代他收殮,如何得有多錢?”眾人還不肯,那婦人只得又拿出一二兩散碎銀子來,眾人才做好做歹的道:“你到牆外等著。”少刻,牢洞開了,眾人將屍推出。只見面目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