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覆滅,玄京震盪。
這是一件震動朝綱的大事,金鑾殿裡上朝的文官來來往往,更替了很多的新面孔。
玄京城突然變了個樣子。
只有楊泉的生活一如既往,和死水一樣毫無波瀾。
關進小樓,不問西東。
玄京城邊角有一間小小的宅院,住著一個婦人和一個消瘦的女子。
女子從不露面,安安靜靜的待在院子裡,發呆出神。
楊泉經常會回去看看,看看孃親,也看看身體越來越差的小姐。
不久,楊泉用自己的俸祿還清了債務,也小小的升了個官。
日子算不上很富足,也還不錯。
孃親上了年紀,會偶爾催促楊泉的婚事。
她不明說,也沒有特指誰,但每次都很巧合,楊詩箐恰好能聽見。
楊泉總是會糊弄過去,他經常會做夢,徘徊在兩個相距很遠的冬天。
一個冬天是小時候的私塾,另一個冬天好像還沒走遠。
這兩個冬天都很冷,他也都挺過來了。
“是我欠小姐的,不然那時候就死在門外了。”
楊泉在這段時間聽說了很多事情。
例如,狀元抄家的時候,楊詩箐一個人去找上狀元府,向他求情。
楊泉很難想象,小姐這麼驕傲的人,有一天會向別人低頭,苦苦哀求。
那人當然沒有答應,具體發生什麼不得而知,但小姐是在河岸邊被發現的。
渾身溼漉漉,很狼狽。
他們說她瘋了。
再有,
和玄京百姓當初想的一樣。
狀元郎最後還是變成了附馬爺,迎娶了一位賢惠美麗的公主。
那天玄京城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張燈結綵,舉城歡慶。
只有這間被遺忘的小宅院,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
小姐看上去和往常一樣,甚至多了幾分精神,也多吃了幾口飯。
孃親很開心,因為她不瞭解楊詩箐。
楊泉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因為他不想說。
……
再後來,楊詩箐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孃親好像也少了耐心,明裡暗裡暗戳戳的催著兩個人。
楊泉大為無奈,偷說:“你要實在急,我去外面給您尋個兒媳就是了,老催人家做什麼?”
那個明白了一輩子的煮婦,在這件事上好像格外固執。
“你還能找別人?你白白養了人家這些年,早幹什麼去了?”
婦人斤斤計較,一步不讓:“而且你娶回來一個新媳婦,家裡再養一個小姐,是什麼事兒?”
楊泉只覺得頭大:“那也不能把人往外趕吧?她身體又不好。”
婦人這時候才停下了,深深的看了楊泉幾眼。
“你也知道那丫頭身體不好,我能等得起……她還有多少日子?”
這時候,楊泉才明白孃親的意思。
婦人沒有抱怨過,也沒有嫌棄過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她比楊泉更清楚楊詩箐的狀況。
所以婦人腦子裡能想到的封建老辦法,就只有沖沖喜。
人的一輩子一定會有很多遺憾,但再多就不禮貌了。
年少時有年少的憧憬和活法,成年後有成年人的選擇和無奈。
楊詩箐沒有答應。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輕聲說:“這對你不公平。”
即使成親,又算什麼呢?
施捨?憐憫?還是感恩?
這些都不是她和他想要的。
“你找一個真愛你的人,我不是。”
“楊泉,你什麼時候為自己活著?”
活著?
楊泉沒想明白這兩個字,都在活著,有什麼不同嗎?
……
時間一晃,是幾年後了。
楊泉官職再沒太大的變動,他只偶爾聽說過那個青雲直上的狀元郎做了很多事情,加官進爵走得很快。
皇帝陛下很喜歡這個有幹勁,而且有才氣和能力的年輕人。
委以重任,全權相授。
狀元郎也沒讓皇帝失望,修運河改律條,事必躬身,親力親為。
他變成了皇庭裡的常客,與太子和諸多皇子之間的關係也很是交好。
文臣們說,狀元郎日後會成為老太師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