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閒談,說是:“再想不到,就會委了缺。”又道:“這個缺早已委了人,如何又會改委呢?這真是好運氣了。”黃伯旦笑道:“你們到底是女人家,一點見識沒有,這事是全虧本事,那裡有什麼運氣不運氣?說句老實話,像我這樣手段,不是發虛的話,四川省裡可實在沒有第二個。我是昨天上院,把制臺大人教訓了一頓,他見我說的有理,也沒得話說了,他先就軟了下來,又朝我賠了許多的話。這個真是從前人說的一句話,無論什麼人,抬不過個理去。”
太太道:“我不信這樣人山人海的去處,連你這樣才具都沒一個?”黃伯旦道:“真的,你看那些戴頂子拖翎子,也是一樣的官,要講起辦事,那可差得遠了。我不是說現成話,前任制臺要是聽我的話,還不至開缺哩。”太太道:“才具不才具也不管他,聽說這個缺還好,我也苦夠了,你到了任,每日要給我一百吊錢。”黃伯旦笑道:“那裡有許多錢,一天給你一吊錢罷。”太太道:“那不成。”黃伯旦道:“你先別同我爭錢,你趕緊收拾東西,好去到任。”太太道:“有什麼收拾,四隻皮箱,三個是空的。此外的破瓶破罐子,還有幾個大錢。”黃伯旦道:“我是要先去借一筆錢,把些當都贖了來。你祇把箱子收拾乾淨,預備著放衣裳罷。”
正說著,忽然家人來說,駱大老爺來拜。黃伯旦想不見他,繼而一想不好,就見見他又何妨?就招呼請進來。駱青相先道過喜,便道:“兄弟空歡喜了一場,乃是為老哥做先聲。”黃伯旦道:“這件事是覺著有點奇怪,牌示說是老哥這面另有要緊差委,或者更有好事也未可知。”駱青相道:“什麼好事不好事,不過一句空話罷哩。”黃伯旦道:“萬萬不能,必有借重,儘管放心。”駱青相道:“就算是有好事,兄弟這樣的才幹,還會辦什麼事?不過瞎忙罷了。祇怪兄弟眼睛不亮,拿著人家同親兄弟一樣,人家就拿著我當頑要。你道我如何咽得下去這口氣?”
黃伯旦曉得他要說到本題上來,祇得推開道:“兄弟不日就要動身,不曉得老哥還有什麼吩咐?”駱青相道:“豈敢,豈敢!兄弟與這巴縣是水米無交,就算是有事,也祇好自己去做的了。到是楊老師,聽說今年要做五十歲生日,不知道可有公分?”黃伯旦道:“不曉得。其實,我此次得缺,與楊老師無干。”駱青相道:“老哥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黃伯旦道:“言重,言重。我也想送他點銀子,但他也是現任,也不在乎此,隨後再說可也。我還要同老哥說一句話,兄弟一兩天就要動身,老哥若是有了好資訊,務必給一個信,俾得早日歡喜。”駱青相道:“是了,是了。”遂即辭別。
回到家裡,通盤仔細一想,再把他聽見別人打聽來的話,參觀互證,覺得其中總還有點道理。李子亭同他水米無交,怎樣就會保舉他呢?忽然想起,制臺的巡捕段承恩是自己相好,便去切實託他探聽。段承恩同黃伯旦也是相好,祇因為黃伯旦近日趾高氣揚,心裡有點憤憤,遂答應了駱青相的話。駱青相又寫兩封信,一封是給楊愕,一封是給馮老太爺。
不多兩日,楊愕的回信來,說是這其中一定有人播弄,務要探聽明白,群起攻之,方是正辦。萬萬不可忍氣受虧,以致以後越發不妥當了等話。駱青相正在猜度,段承思也來了,便把黃伯旦如何拜李子亭,李子亭不見面。以後李子亭回拜,他便請進去談了多時,又怎樣的自己冒充正派人,李子亭見制臺如何說法,又說李子亭是從黃伯旦掛牌之後,有一張名片到院上,說是道謝的話,源源本本打聽個徹底明白,一齊告訴了駱青相。
駱青相真氣得三尸暴跳,七竅生煙。老大氣喘了一回,方才同段承恩商議,要報這個仇的話。又招呼擺出幾件酒菜來,留殷承恩吃飯,商議了許多法子,段承恩道:“這件事,祇可還是去請教楊老師,他必有無上妙策。”駱青相聽見這句話,亦就恍然大悟。當日酒散,駱青相便請了幾天假,一直去找楊愕,把前後的事訴了一遍。楊愕也是生氣,拿手指頭持著鬍子,細細的出神一回,方才說道:“我就做件刻薄事罷,你不要問,等我來替你報這個仇。總而言之,他也不要想在巴縣拾一個錢。”駱青相聽了,心中大喜,也就不便再問下去。住了幾天,一直回省,按下不提。
卻說黃伯旦是湖北人,家眷住在安陸府城外,離城也有三四里路。他年紀本輕,父母雙全,因為兒子不很孝順,便住在家裡,一直未曾出來。此次,聽他署了缺,雖然歡喜,也祇是平平而已。他的家裡的事,楊愕是一概曉得的。黃伯旦還有一位兄弟,名叫季拔,同伯旦也不合式,祇住在家裡侍奉父母。黃伯旦到了任,行查收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