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是夢囈一般:“佳期?”
她拼命點頭:“是我,是我。”
她問:“你為什麼沒有走?”
他說:“我怕你萬一回來,見不到我。”
她緊緊地抱著他,他伸開雙臂,也緊緊地抱著她。
她不能說話,只能流淚。
“佳期,我今天早上到了機場,快進安檢的時候我就想,我這一走,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就像那年你離開我,我本來打算出國去讀博,也是臨上飛機前那一刻,我忽然就覺得,我不能走,我已經跟你隔得那麼遠,怎麼能還離你越來越遠。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因為你在這裡。”
她不能說話,只能流淚。
“我一直怕,怕見著你。”他喃喃地訴說著,像個小孩子,“可是我更害怕,怕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只是流淚。
“我媽媽是前年過世的,佳期,我代她向你說,對不起,請你原諒她。其實到了最後,她後悔了,可是她跟我都知道,有些錯誤已經沒有辦法彌補。我一直不敢去找你,因為我根本沒能讓你幸福,而是讓你吃了那麼多的苦,這麼多年,我沒有資格再愛你,我怕再見到你,可是我沒有法子,我沒辦法讓自己忘記你。”
她流淚滿面。
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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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字數:8919
她終於給阮正東打電話,說自己還有點事情沒有辦完,所以推遲一天回去。
他並沒有疑心,語氣輕鬆地回答她:“行啊,遲一天就遲一天,不過我要收利息。”
他向來喜歡如此說笑,她沒有太在意。
那一天是怎麼過去的,像是做夢,可是又清楚而分明。
孟和平開車帶她去了西郊,她見到他當年開發的第一個樓盤,山清水秀,別墅隱在其間,十分幽靜。
其中有一套四合院,卻是他自己的。
當她看到那寬敞的舊式廚房,看到那套中國大灶時,他只是含笑:“我答應過你,終於能夠辦到。”
當年的一句玩笑話,可是他一心一意地做到了,這麼多年,他辛苦地賺錢,終於是做到了。他給她蓋了大房子,砌了中國大灶。
“那時候我一直想,我們要養些小雞、小鴨,在後院種一架葡萄。然後生幾個孩子,夏天的晚上我們在葡萄架下吃飯,孩子們也許會問,爸爸,你是怎麼追到媽媽的,等那時我就可以把我們這麼多年的辛苦,一點點講給他聽。”
她含笑聽他講著,深冬一點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額頭,輕淺躍動,而他亦是含笑。
明明知道是回不去了,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可是這樣清醒,任那疼痛,一點一點地侵襲。
他們都不提明天,只是如舊友重逢般默契。然後開車去附近鄉間農家,買了一些菜。
她第一次用大灶做飯,結果兩個人嗆得直咳嗽,費了好大的勁才生起了火,飯蒸稀了,菜也炒得並不好,可是總算是做熟了。
終於能坐下來,對著一桌的小菜。她笑著說:“火太大了,又不能像煤氣一樣關掉,弄得我手忙腳亂,還是炒糊了。”
他沒有動筷子。
最後,她說:“吃吧。”
他低下頭,慢慢地夾起萊,放進嘴裡。他們兩個人都吃很慢,一點一點,將每一顆米飯吞下去。
他跟她曾有過的一切,那樣美,那樣好,縱然無法重新拾起,可是這樣經歷過,總是值得。
吃完飯後她去刷碗,雖然有洗碗機,可她站在水槽前,一隻只清洗乾淨,她洗得很用心,一點點洗著,把每隻碗、每隻碟子,都洗得潔白無瑕。孟和平拿了一塊幹抹布,站在水槽旁邊,將她洗好的碗一隻只擦乾。門外的陽光投進來,照見他的身影,瘦長瘦長的影子映在地上。
佳期把一摞洗乾淨的碗,放進消毒櫃裡去。
就在她踮腳的時候,他忽然從後面,抱住她的腰。
她動了一下,卻停在了那裡,並沒有回頭。
他將臉埋在她背上,她還是那樣瘦,肩胛骨單薄得讓人覺得可憐。隔了這麼多年,他也能知道,那是她的味道,他記得。
那是他的佳期,是他有過的她。
“佳期。”他的聲音很低。
她沒有應他。
他說:“將來,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幸福。”
水喉的水還在嘩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