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天晴的時候,顧辛夷出生了,由於是早產兒,出生時候又有些難產,她的身體很不好。
小小的一團縮在襁褓裡,大家看了都難受。
老顧自己取了許許多多個名字出來,但他覺得都不好聽,配不上家裡的小公主。
於是他請教了富有文化的岳丈,岑老爺子也想了很久,最後定下了辛夷這個名。
顧辛夷五行缺木,命中帶水,辛夷又名木蘭,是一味中草藥,王維更有《辛夷塢》傳世。岑老爺子告訴老顧:“辛夷是先有花再有葉,枝幹不粗,但生命力頑強。”
老顧聽得不是很懂,他懵懵懂懂讀到高中就去當兵了,讀書時候他全靠抄,當兵時候也不靠文字吃飯,但他覺得這個名字是真的很不錯的。
他想,他的女兒將來一定是個漂漂亮亮的花姑娘,就像她媽媽。
顧辛夷滿月那天,老顧在庭院裡栽下了一棵細細幼幼的紫玉蘭樹,天寒地凍裡開出了三兩朵小花,而顧辛夷的身體也開始好轉,白白胖胖的一個,眉梢長著一顆紅痣,來往的賓客都誇讚她上輩子肯定是觀音座下的小童子。
老顧和岑芮對她傾注了全部的愛和耐心,將她撫育成人。
在顧辛夷的認知裡,媽媽是個會畫畫的大美人,爸爸是個二皮臉的糙漢子,家裡從不會缺少樂趣。
岑芮畫畫,她希望女兒也會在這一方面有所發展,很驚喜的是,顧辛夷對色彩的敏感度遠超常人,岑芮對老顧說:“我們家的女兒,生來就是應該畫畫的。”
這話得到了老顧的贊同。老顧相信,會畫畫的女生有不一樣的氣質,於是他希望女兒也有這樣的氣質。他很愛他生命中的這兩個女人,希望她們會有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未來。
岑芮已經有了,他渴盼著顧辛夷也會有。
顧辛夷正式學畫是在五歲,之前岑芮不拘束她,任由她塗鴉,家裡還有一面牆留給她畫,但在之後,她就開始了系統的學習。
岑芮幼年跟隨父親和國畫派大師學習中國國畫,之後轉去學習色彩更為豐富的油畫,後來留洋。她擔任顧辛夷的啟蒙老師綽綽有餘。
顧辛夷也沒有辜負家裡的期待,比小時候的岑芮更加有才氣,更加有天賦,年至十五,已經拿下了大大小下一櫃子的獎。
十五歲那年,她在一次全國性大賽裡進入決賽,有大師評價她:“靈氣有餘而情感不足。”但鑑於顧辛夷年齡小,閱歷尚淺,大師依舊給了她很高的分數,由此,她得到了金獎。
但她並不開心,就因為評委的這一句話,她想出去走走。生活在老顧和岑芮的保護下,她體會不到人情冷暖。
她第一次沒有和家裡人商量,聯絡了一位遠房堂哥,一同去往梅里。
登山隊是在網上組好的,在麗江集合。
加上嚮導,一行一共十七人,來自天南地北,有斯文細緻的衛航,有細心又熱心的杭州夫婦,有京城的年輕人……
進入德欽,他們在山腳下的酒店逗留許久。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衛航每天清晨和傍晚都去飛來寺拍卡瓦博格峰日照金山的美景,杭州夫婦對藏地事物好奇得緊,顧辛夷的堂哥,也就是登山隊的隊長,每天都和嚮導談論登山的趣事。
顧辛夷也有自己的事情,那就是畫畫。
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話沒有半點錯。
至少讓她獲益匪淺。
她畫了十五幅人物油畫,每一個人物都鮮明且有感情,最滿意的是嚮導的畫像,壯麗的雪山成為他走來的背景,臉上的高原紅和黝黑的膚色又反襯出雪山的聖潔。
她興奮地給老顧打去電話,老顧氣還沒有消,在電話裡碎碎唸叨,讓她早點回來,也讓她注意安全。
登山前,她把畫送給隊友們,嚮導特別高興,把它放在了揹包裡,笑容滿面。
衛航登山時候不怎麼高興,他每天都去拍雪山,卻沒有一天看見過,明明每日的天氣都是晴朗的,可峰頂上的雲朵和霧氣怎麼也驅散不去。
顧辛夷想起了藏地的傳說——神山有靈,只給有緣人看見,並賜予有緣人一年的幸運。她想,大概衛航不是那個有緣人吧。
雪崩到來之後,顧辛夷是第一個醒來的。
因為很疼,像是冰錐刺入了耳朵裡,鼓膜被貫穿一般疼。
她爬起來,甚至來不及抖落身上的雪,摸著右邊耳朵。
嚮導在一邊咳嗽,每次咳嗽,都有血從他嘴裡噴出來,落在雪地裡,綻開一朵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