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姨父,立刻飛快地奔到沙發上,咬定主意不搭理他。
姨父把飯盒放一邊,又試圖逗她說話:“今天有個客人,要我明天把衣服趕給他!腋下要鏽一個口袋,用來裝陀表,真搞笑!”他故作爽朗地笑了兩聲,姨媽還是愛答不理,裝作認真地看電視。
陸蔓君艱難地忍著笑。前方兩人還激烈地掐著架,弟弟沒心沒肺,還抬頭問她什麼叫陀表。她用食指抵著唇,噓了一聲:“就是手錶的一種。”
姨父有點拉不下臉,又不想鬧到離婚收場,硬著頭皮也往沙發上走來。他看了陸蔓君一眼:“蔓君,這名字取得好。”
陸蔓君和陸遠忙喊了句姨父。她琢磨著,雖然姨父臉色不太好,但是這句話大概是同意他們留下的意思。
一聽這話,姨媽倏地回過頭,抱著手臂瞪他:“不是要把我們幾個全掃地出門嗎?不是說要跟我離婚嗎?還不趕緊去拿禿頭掃把來!”
第4章 賺錢嘍!
姨父急了,一把摟過她的肩膀:“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我也就這麼一說!哪能真不管呢。”
“哼!算你有良心!”姨媽這才滿意了,鬆了口,眼光朝那鏤空竹袋子看:“加什麼菜,你很有錢嗎?”
“榮哥叉燒!”姨父去拿了過來,開啟給她看,“你愛吃嘛。”
見姨父給了臺階,姨媽的氣消了大半,思索著說:“你要是沒錢了,我這兒還有點……”
姨父擺擺手說:“用不著你,我想想辦法,總歸有辦法的。”又轉頭對陸蔓君說:“去叫你表哥出來吧,我來擺桌子吃飯。”
陸蔓君久懸著的心安定下來了。他們有落腳的地方了。儘管她不太願意寄人籬下,但是在六十年代的香港,她想不出比這更安全的辦法。
她不禁又去看了弟弟一眼,這孩子大概不明白剛才這幾句話隱含了多少兇險。弟弟的手摳進電話機的數字轉盤裡,看它轉一圈就笑一下,還不忘拉她袖子:“嘻嘻。”
她看著又想笑,又想嘆氣。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還不知道能在這裡待幾天呢!哪天姨父沒錢了,他們兩姐弟一樣要滾蛋。
陸蔓君奉命去敲陳珂的門,“表哥吃飯了!”
門開啟了,等陸蔓君看清他的打扮,差點沒笑出眼淚。只見陳珂手肘靠著門框,斜斜地擺出一個自以為有型的姿勢。身上一件花襯衫,腿上一條喇叭綠褲子,髮蠟弄出一個公雞頭。太喜感了!看著像六十年代版的城鄉結合部非主流。
“陳珂!”姨媽一聲大吼,隨手抓起雞毛撣子衝過來:“又穿成這個鬼樣!沒點正經!換回來!”
鬧得雞飛狗跳,終於能坐下來好好吃飯了。晚飯是一份青菜湯,一份叉燒,一份蒸魚,還有白米飯。
“這是新界產的絲苗。”姨媽殷勤地幫她夾菜,“多吃點,看你們瘦的。”
陸遠艱難地掰著兩根筷子,抱著碗往嘴裡扒飯。他這兩年一直捱餓,哪裡吃過這麼好的東西,笑得眼睛都沒了。
陸蔓君吃著這白米飯,覺得比現代的飯還要好吃,粒粒飽滿透香。大概是肚子裡沒油水,平時吃小半碗就飽了,這回一口氣吃了兩碗。
陳珂卻不吭聲,一直默默地低頭扒飯,直到姨媽往他碗裡夾魚:“說了要多吃魚才會聰明……”
他嫌棄地把魚撥到一邊,“惡!有骨頭!”
“魚腩哪裡來的骨頭!”
陸蔓君抬頭想去夾一塊魚,發現對面的姨父一直皺著眉頭。只見他把手裡拿著的信看了半天,最後珍而重之地放桌上。食指戳了一下那封信:“兒子,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
陳珂拿過來看了半天,眼睛幾乎貼在紙上了,最後隨手把信丟回去:“什麼東西,看不懂。”
筷子啪嗒扣在桌上,姨父惱了:“怎麼讀的書!我花那麼多錢供你上學,連封英文信都看不懂!還說是個中學生!”
陳珂反駁說:“這麼深奧我怎麼可能看得懂!我平時學的又不是這個!”
姨媽到底心疼兒子,誰說兩句都說不得,立刻說:“哎,爸爸,看不懂怎麼了,你不也看不懂嘛!”
陳珂說:“就是!去找肥叔看就好了,費什麼勁!”
姨父憋了一肚子火:“我當然知道去找肥叔,只不過找他看信要收錢!最近漲價了,兩塊錢才看一封,能買兩例叉燒了!”
姨媽嚇了一跳:“不可能吧,前幾天我去還是一塊五。”
“怎麼不可能,那個上海教書先生搬離了這一區。這邊只有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