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凝視著藍廷,目光深沉得讓人讀不懂,他輕聲說:“即使你比他還要優秀,我也不可能跟你做拍檔——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藍廷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他張張嘴,卻說不出來什麼。他實在猜不中霍維斯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每次當他有些許感動的時候,霍維斯總會毫不留情地把他那點幻想打消得一乾二淨,他只能把對方所有的話都當成一種甜言蜜語的策略,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也正因為如此,藍廷尤其厭惡霍維斯,恨他恨得要死。
幸好霍維斯很快轉移了話題,他遞給藍廷一根雪茄:“來一點?”
藍廷擺擺手,他還是更喜歡紅酒。
兩個人沒有就克蘭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他們都曾受過最嚴苛的訓練,知道諜報人員的任務,是最高機密。霍維斯剛剛透露的那點訊息,已經違反規定了。兩個人只是喝酒,像要比著誰更能先把對方灌醉一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個人坐在辦公桌上,很少交談,甚至都不曾對視一眼,但卻令人沒來由地覺得安心。
彷彿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獨處將近半個月的時光,那是他們之間,最安寧祥和的時候。
藍廷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否則,怎麼可能這麼清晰地再次看到霍維斯那張可惡的臉,還有臉上更加可惡的笑容。
“明天第一次正式淘汰測試,不如今晚都來喝一杯,我請客!”霍維斯舉起酒杯,大聲說。酒吧裡一片歡呼聲。說是酒吧,其實就是基地為避免學員生活過於枯燥乏味,弄個地方讓大家放鬆一下。吧檯後坐著的是教官,門口守著的是教官,連穿著一套緊身小制服,在人群中穿梭來去的服務員還是教官——只不過這位是那個美人教官,他總是很有惡趣味。
酒不限量供應,你可以隨便喝,只要你敢保證第二天能照常爬起來進行訓練。更何況明天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入訓之後的首次集中考核,失敗的立刻淘汰。
剛開始大家只想來放鬆考核之前的緊張情緒,漸漸的都被酒吧裡喧鬧的氣氛感染了,都喝下去不少,瘋狂地蹦跳,頗有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勢。
其中也包括藍廷。
藍廷看到頭頂五顏六色的射燈,鏗鏘的音樂聲震耳欲聾,所有人都跳下舞池搖擺扭動。他的身邊就是霍維斯,那小子好像一點也沒喝多,笑容依舊沉穩溫柔。
“來呀!來呀!”藍廷對他大聲嚷嚷,拉著他躍到舞池裡。
霍維斯貼近過來,漆黑的瞳仁在絢爛的燈光下,顯出別樣的光彩。他突然湊到藍廷耳邊,說了一句什麼。他說了什麼?藍廷沒聽清,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喝酒,喝酒……
到最後,所有人都被教官們趕回了寢室。
也許正因為前一天晚上的肆意瘋狂,第二天大家的狀態出奇地好,在灼熱的陽光下站得筆直,彼此暗中對視,都有些不肯服輸好好較量一場的意味。
美人教官拈著名單,像一根挺不起腰來的菟絲花似的,斜倚在越野大吉普車旁,懶洋洋地讀名字。兩人一組,是按他們抽出的號碼決定的。這兩個人中只要有一人落下,全都會被淘汰。“一個人的素質不能表明全部,你們更需要的,是同搭檔之間的配合和默契。”教官如是說。
所以,和誰能分到一組,至關重要。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著。然後美人教官念道:“藍廷,霍維斯。”
下面有人又不甘心又沮喪地哀號一聲。他倆被分到一組?那還有別人的活路嗎?藍廷的心雀躍起來,他不由自主看向霍維斯。霍維斯卻沒有看他,突然上前一步,說道:“報告,我拒絕。”
藍廷的笑容凝在臉上,大家驚詫無比,連教官都面面相覷。美人教官站直了,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上次在訓練時對我的襲擊,表明這個人的衝動和不計後果。”霍維斯轉過頭來對上藍廷的目光,挑釁的表情十分明顯,他一字一字地說,“我認為,藍廷根本不具備做一個諜報人員最基本的素質,他根本不配。”
藍廷像被人迎面狠狠扇了一個巴掌,耳邊嗡嗡作響,很長時間甚至沒有聽到周圍人都在說什麼。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的拳頭已經兇猛地奔向那張臉,那張帶著輕蔑的笑容,令人恨不能一腳踹上去的臉。
再後來的一切恍惚而混亂,藍廷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在夢裡,美人教官的神情變得很模糊,連聲音都很模糊,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似的:“對不起,藍廷,你第二次違反了不得擅自私鬥的禁令,我們只能開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