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對此間內情,卻是半點不知的,只以為先帝是順理成章繼的位,因此真心臣服,仍舊當先帝是個好兄長。”
他說著便勾起了唇,面上的諷意越發地濃:“先帝也真是個好兄長,在他登基之後,便立時封我父王為靖王,還賜下了封地,真真是兄友弟恭,好一番溫溫作派。只是,就在那之後不久,我那幾個未曾謀面的兄長,卻全都病的病、死的死,到最後,滿靖王府中,竟再找不出一個小郎。”
“先帝何以只殺王府中的小郡王,卻不肯殺靖王?”秦素此時便問道,眉心微蹙:“先帝雄才偉略,若想要殺掉靖王,想來也不難罷?”
莫不離不屑地“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公主殿下未免太缺見識了。堂堂靖王,又豈是先帝一句話就能殺得了的?我父王那些年來也不是毫無準備,若不然,又如何能護得我平安長大?”
“原來如此。”秦素了點了點頭,神色安靜:“的確是本宮短視了。看起來,靖王當年亦大有爭儲之意,既如此,則他後來謀反被殺,也並不算無辜。”
第1031章 不勝衣
此言極盡無情,然莫不離卻也並不曾動怒,只神情有些茫然,悵悵地望向這一片大雪,良久後,方嘆了口氣:“帝王家中無兄弟、無父子。父王當年若真的老實本分,只怕……就不會有我了。”
秦素沒說話,心下卻是深以為然的。
無論靖王有無爭儲之意,只要他與先帝是兄弟,那麼等待著他的,就永遠只兩種結局,或者生,贏得無上至尊,或者一死,成為龍椅下的一黃土。
“自王府中小郎相繼出事之後,父王才開始察覺到情形不對,便漸漸對先帝也起了防備之心。”莫不離的語聲又響了起來,拉回了秦素的心續。
秦素側耳聆聽,只聽他又繼續說道:“永平三年,我出生了。為了讓我好生活下去,父王用了些手段,讓先帝並所有人皆以為,靖王府新添了一位小郡主。先帝對此自是樂見,於是賜了我封號‘琉璃郡主’,並親自為我取了名字,叫做郭士謹。”
他扯動著唇角,面上是一絲極涼的笑:“這一個謹字,大約是取給我父王看的罷。而那封號,亦是以易碎的琉璃為名。想來,先帝是在藉此警告我父王,榮華易碎,唯謹言慎行,方可長命。”
桓子澄凝視著莫不離,腦海中似又浮起桓道非的話語。
琉璃郡主,美貌無雙。
他委實瞧不出,這個容貌油滑的莫不離,怎麼就能與“美貌無雙”四字搭上關係?
此時,便見莫不離又道:“說來也是天幸,我生下來就很瘦弱,幼時常常生病,並不常見人,這倒也坐實了女子天生體弱的說辭。先帝幾番試探之後,終日是真的放下了心,只以為我是女子。而我自己卻是從記事起就知道,我本是男兒身,父王時常召我近前,親自教導於我。只是,在外人面前,我卻仍舊需要扮作女裝,以瞞過先帝。”
他的神情有些惘然,目色漸呈蒼茫。
雪飛如飄絮,他就這樣擔著兩肩白雪,定定地坐在原處不動,面容悵悵,似是想起了久遠之前那些事,與那些人。
秦素遙遙地看著莫不離。
單衫映雪、弱不勝衣。
此刻的他,實是宛若畫中士子,獨坐於大雪之中,遺世而又獨立。
秦素不免有些咋舌。
就在方才她還覺得,就憑莫不離這張臉,扮作女子又有誰會信?可現在她卻又有點相信,這莫不離年輕的時候,怕真是極為動人的一位“郡主”。只瞧他此刻之風姿,她已然看得有些痴了。
“郡王與家君,是如何結識的?”桓子澄冰冷的語聲隨風而來:“桓府中諸處秘室,郡王盡皆授於阿蒲。想必當年郡王與家君,或者說是與我桓氏,關係匪淺。”
語聲一落,畫幅立散。
霎那間,那畫中高士便轉作了陰鷙男子,只一個眼神,便叫人心生寒意。
“我與尊君之事,不提也罷。”莫不離想也未想,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
看起來,他是根本不想說起這段往事了。
桓子澄倒也沒太堅持,淡然地道:“郡王若不想說,便不說罷。”
兩個人皆是輕提輕放,這事兒就此揭過。
見桓子澄居然不曾追問,莫不離的面上,便又有了一個虛浮的笑:“都督大人果是人中龍鳳,氣魄不凡。”
“郡王還請繼續往下說便是。”桓子澄沒接他的話茬,態度仍舊是淡淡的。
莫不離聞言,面上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