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
儘管耳不聰,目不明,又老態龍鍾,但它的心智依然精細,思謀依然熟遠。最近以來,每當狼孩出去覓食,它在洞穴內慢慢幹著一件事,就是拓展洞穴深度。不知是有什麼預感,還是閒著也閒著,它就幹起和平時期的“深挖洞,廣積糧”來。而且幹得樂此不疲,從不停頓,像一位默默的深謀遠慮的偉大戰略家一般。
過去只是一個只有三米多深的淺淺的洞,那時它和公狼年輕,身體矯健天下無敵,不須挖深穴,有個躲風避雨的處所就行了。現在隨著年齡增長生活,閱歷豐富,也追求起居住面積的寬敞,追求深宅大院有多少多少平米了。它天天就那麼慢慢挖著,擴充套件著,先是搞出一個儲藏室兼廚房,然後是大臥室,鋪滿乾草軟毛的大臥室。這些夠大夠寬了吧,沒有,老母狼依然深挖不止。它要幹什麼呢?那個斜形縱深的洞倒不怎麼寬敞了,只夠一條狼鑽行,而且深到已經有幾十米長了。可老母狼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那麼慢吞吞地挖著。有一天它終於停下了,因為它已經挖到一處目的地,挖到了溼潤涼爽的沙蒿根和酸甜可口的酸不溜草根下面了,它躺在那裡吮吸起草根,甚至從草根的空隙中還可望見高天的幾顆星星。狼孩也曾很費勁地爬到這洞穴的盡頭,它認為老母狼為尋找和吮吸沙蒿酸不溜草根,挖這麼長的洞,費這麼大力氣,一點不值得,瞎耽誤了工夫,它又爬回寬敞的臥室那裡啃起美味的山兔野雞來。
這天傍晚,老母狼突然煩躁不安,似是有了什麼預感,有什麼危險正在臨近。
它爬出洞口張望,可又望不到什麼,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沙坨子。狼孩不在洞穴裡,它更是有些恐慌,狼孩去了哪裡?他送走家人後又去了哪裡?老母狼從洞裡出來進去,又在洞口附近轉磨磨,十分焦灼不安地等候著狼孩的歸來。不知過了多久,狼孩終於回來了,十分慌張,三步一回頭,似乎是千軍萬馬從後邊追擊他。這種情況,在已長大的狼孩身上很少出現。跟他一起逃來的還有那隻被自己遺棄的白耳狼。其實老母狼極不願意狼孩與白耳狼來往,它總覺得被人類養大的白耳,早晚有一天會給狼孩給它帶來麻煩或者災難。從他們倆的緊張樣子,老母狼已感到那個災難正在靠近他們的巢穴。
狼孩迅速跑到洞口母狼身邊,用嘴巴碰碰它,急急地低聲吟吠幾下,明白無誤地表達後邊有強敵追蹤,要帶它馬上逃離此處,而且是棄這洞穴遠逃。那隻白耳狼,則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正回頭警戒。兩耳聳立,高昂著頭顱,擺出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老母狼卻表示不走。它已感覺到強敵已經很迫近了,自己又年老體弱根本跑不動,能逃得過他們人類的快槍快馬嗎?能逃得過他們毫不停頓的長期跟蹤嗎?要是這麼明著逃,早晚只有死路一條,這一點,它的久經沙場九死一生的經歷已明白無誤地告訴它。於是,老母狼反而異常果決地把狼孩趕進了洞穴內,而且猶豫片刻後,還是把那做警戒的白耳狼也召進了洞裡。
他們剛躲進洞內,就有一梭子子彈朝這邊掃來,打得洞口沙土紛紛冒煙。接著又是一梭子,顯然強敵用猛烈火力封鎖了洞口,他們再也逃不出去了。白耳狼發出絕望的哀鳴,狼孩也有些驚恐地東張西望,惟有老母狼趴在洞口,沉穩地諦聽捕捉著外邊的動靜,毫無慌亂緊張的樣子。白耳狼和狼孩也安靜下來,已經如此,也擺出一副與老母狼同生死的架勢。這倒也好,沒什麼遺憾。
“哈哈!我們把他們堵在洞裡了!”有人狂喜地喊。
“這回看它往哪裡跑!我要扒了它的皮!”有人詛咒。
“真沒想到他們的洞穴還是這舊狼洞!”顯然這是娘娘腔在驚歎。
“要不說你們蠢呢,還不如一條狼!”有人揶揄。
這些人都趴伏在幾十米遠的土包後邊,不敢上前,只是虛張聲勢地吵鬧,不時朝洞口打一兩梭子冷槍。
我和爸爸則遠離這些人,躲在另一側沙包後邊,觀察著事態發展暫未現身。從爸爸咬得鼓突的腮幫和一雙閃射冷光的眼睛上看,只要這幫人危及到小龍的生命安全,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點射這些人。那麼爸爸會保護白耳嗎?我現在最擔心的倒不是小龍,而是白耳。這些人基本都是衝著白耳來的,今天白耳命在旦夕,危機重重,不過到時候我也會衝上去的,就像爸爸衝上去保護小龍一樣。
幾梭子試探性的子彈掃過去之後,那個黑乎乎的洞口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悄無聲息。周圍也是風不起,草不動,黃昏的大沙坨子裡一片死寂。那連串的槍聲驟響之後,很快被空曠浩茫的沙坨子吸得乾乾淨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