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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千篇一律的建築給人的感受只是壓力,沒有新鮮的活力,更沒有動力。他在想絲網大樓那塊地盤建成後也是這樣沒有個性的一堆東西嗎?

他不敢往下想,但是他還是禁不住地要想。

他記得上次跟趙君堂在田道閣會談的時候,趙君堂曾經躊躇滿志地說我們要造就要造全球首屈一指的大樓,我們要請我們自己國家最好的建築設計師,首先要大氣,要有自己的特色,不跟風,不走歐美路線,走我們自己的路線,要有傳統的內涵,但又不失我們現代的風格。

方圃當時是一個勁兒地點頭。他知道他想的,趙君堂已經說出來了,他們要走的是民族路線,有我們的民族文化在裡面,傳統的東西中有很多好的精華的東西,我們不能夠丟。

上次田道閣的會談,他們都談得很投機。在趙君堂看來,方圃做什麼事情有自己的思路,哪怕是絕壁險灘,他也能夠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在方圃看來,趙君堂也有跟一般的商人不一樣的地方。他渾濁的瞳孔中自有清新明澈的眸子,在方圃看來,這才是最珍貴的,也是人跟人不一樣的地方,同樣的人老珠黃,不一樣的清新明澈。

當第二次有人來敲門的時候,方圃知道呆在這個房間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想最後一次拉開那個抽屜,但是鑰匙呢?他剛才不是隨手扔掉了嗎?

他一拐一拐地撐過去,尋找那把可以開啟那個抽屜的鑰匙,可是桌子上沒有,地板上沒有,他翻遍了垃圾桶——也沒有。他甚至想艱難地俯下身子,看看沙發底下有沒有,可是他努力了半天,最後一個跟頭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的那半根殘腿,像是斷尾的壁虎刷鍋一般地在地板上打轉。這個小時候的惡作劇現在還歷歷在目。

小時候,農村的牆壁上一到天氣熱的時候多的是壁虎——粗糙的面板,鼓鼓的眼睛,略帶狡猾傲慢的眼神,一根小尾巴不安地扭來扭去。

他記得芷楠一見到壁虎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每到他看到這種情況,他就會大義凜然地走過去,用手扭住壁虎的後背,把它死死地抵在牆上,然後從破舊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一把削鉛筆的小刀,庖丁解牛般熟練地先把它的小尾巴割下來,小尾巴掉在了地上,他的另一隻手把它撿起,放在手心裡,喊過芷楠來看。

芷楠一看嚇得差點哭出來。

方圃說你先別哭,你看小壁虎的尾巴在我的手心裡刷鍋呢,所以農村的很多淘氣的孩子都喜歡做這個小壁虎刷鍋的惡作劇。

芷楠當時止住了哭,她緊緊地盯著他手心裡的那根小壁虎的斷尾,等到她看得眼睛覺得疲憊得有點疼的時候,她會氣鼓鼓地說都是你,為什麼要把小壁虎的尾巴割下來,簡直太殘忍了,你長大了肯定也不會是一個好人,我不想跟你玩了。

這個時候往往是方圃最害怕的時候,別的什麼他都不怕,就怕芷楠生氣不跟他玩。他趕忙央求說就是我不把它的尾巴割掉,它自己也會斷掉的,不信我再抓一條試試。

還沒有等芷楠反應過來,他大手一伸,不知從什麼地方又抓到一隻壁虎,這一隻跟剛才的那隻相比還要大很多。跟對付剛才的那隻一樣,方圃緊緊地按壓住壁虎的後背,或許是方圃用力太大了,壁虎的嘴巴一張一張的,好像是呼吸困難的樣子,尾巴不停地扭動著。

方圃說你看著啊,等一會兒它的尾巴就會自己斷掉的,你看好,我並沒有拿刀子割它。說到這裡,方圃把刀子啪地往地上一扔,一下子扔在了芷楠的腳下,嚇得芷楠猛地一跳。方圃看了看芷楠這個猝然的動作,憨厚的一笑。

你弄痛它了!芷楠大聲地抗議著。

不弄痛它,它的尾巴會掉嗎?方圃依舊緊緊地按壓住那隻肥碩的壁虎。

壁虎的尾巴掉小來的時候,芷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方圃看到芷楠笑了,自己也笑了。他說別擔心,過不了一兩天,它又會有一條新的尾巴長出來的。

想到這裡,方圃苦笑了一聲,是啊,壁虎的尾巴斷了可以再長,可是自己的腿斷了,什麼時候能夠再長呢?看來只有寄希望於來生了,但是來生真的有嗎?他是一個唯物論者,不過在這一點上他真的希望有來生,還他一副健全的體魄,健全的人怎麼能夠體會一個殘疾人的苦痛呢?

他拿著柺杖,在沙發底下一通亂敲,每一次敲敲打打,他都抱著一絲希望,可是最後扒拉出來的除了幾小撮灰塵意外似乎什麼也沒有。

他頭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黑白格子衫的後背濡溼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