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暗處站著,那晚連城離開他的王府後,他一夜未睡,想著,念著心愛的她,即便心痛得厲害,他也未放棄想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兒。
想她的怒。
想她的笑。
想她的喜。
想她的悲。
她的淚,令他心痛得無以復加!
想她!想她!
因此,自那晚後,每當夜幕落下,他飲過任伯端來的特製湯藥,就運輕功,飄至寧遠侯府,遠遠看著她住的廂房。
直至屋裡燈火熄滅,他才會離開。
連城,他的連城,夜裡睡得很晚,她倚窗而立,要麼想著心事,要麼凝望月色定定地發怔。
溼溼的,他的臉龐溼溼的,修長的手抬起,抹去俊臉上的溼潤,皇甫熠笑了,笑容苦澀而幸福。
聽到了,他都聽到了!
聽到她的低語聲,聽到她說的每句話,要對他說的每句話!
傻丫頭,我傷你至深,你卻無怨無悔,體諒我,深愛著我。
此生有妻如你,我心足矣!
我心足矣!
“傻瓜,我不睡你就不走麼?”夜已深沉,連城眸柔和,無聲呢喃一句,抬手輕合上窗戶,轉身走至榻邊躺了下來。
燈要熄滅,否則,他還是不會走。
心裡這麼想著,素手便一揚,屋裡登時只有淡淡月華透過窗紗映入。
風兒徐徐,樹影搖曳晃動,如同暗夜中舞動的精靈。
偶爾幾聲蟲鳴在院中響起,顯得偌大的院裡更為靜寂異常。
她睡了麼?
好想過去近距離看她一眼。
提起輕功,皇甫熠飄至連城窗外。
頎長的身影映在窗紗上,被連城看了個正著。
立時,她闔上雙眸,佯裝已入睡。
他要見她,他要近距離看到她!
她也想啊,也想和他面對面,好好地看他一會。
均勻的呼吸聲傳入皇甫熠耳裡,他遲疑片刻,緩緩推開窗。
但他沒有立刻飄進屋裡,而是從袖中掏出一粒小小的藥丸捏碎,隨後彈彈指尖,這才提氣躍進屋裡。
昏睡藥物?
他是怕她突然醒轉麼?
傻瓜,他要她睡,她睡就是。
皇甫熠一襲青衫,靜靜地站在榻前,宛若諸天神匠雕琢出的精緻五官,在朦朧月色下顯得深邃而神秘,卻依舊俊美絕倫。
“熠……”連城微抿的唇中發出細微均勻的呼吸聲,可她的心在喚著他的名,輕柔地喚著,一遍一遍地喚著。
皇甫熠眸光柔和至極,他定定地注視著連城的睡顏,慢慢的,他彎了彎嘴角,即便幅度特別小,可也彰顯出他此刻心情不錯。
“連城,對不起!我不想你擔心,不想不知哪日身不由己地傷害你,才不得不瞞著你,不得不用淡漠的眼神看你,疏離你,原諒我,原諒我好麼?”坐到榻邊,他伸出手,將連城的小手緊握於掌心之中,“好些天沒看到你,於我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連城想繼續裝睡,奈何她的心在不停地催促她,別裝了,別裝了,快些睜開眼,快些坐起身,看著他,和他說說話,要不然他一會離開,看你怎麼辦?就一次,就這一次近距離看到他,皇上不會知道的……
真要違背自己說過的話麼?
沒找到精通巫術的巫師前,沒解開他身上的血咒前,不見他,此時此刻,她真要違背在皇帝面前說過的這句話麼?
“我不怪你,我說過不怪你!”猶豫不決好一會,她終還是睜開眼,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柔聲道出一句。
皇甫熠先是一怔,而後驀地鬆開她的手,起身往門口走。
她沒睡著,他捏碎的那粒可致人昏睡的藥丸,於她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呵呵!她懂醫,且醫術卓然,又怎會因他的一粒小藥丸陷入昏睡?
“既然來了,又為何要匆忙離開?”連城坐起身,凝向他走至門口的頎長背影,低聲問。
皇甫熠頓住腳,回頭淡淡道:“我走錯地方了!”極為蹩腳,又有些可笑的理由就這麼從他唇齒間漫了出。
他的表情帶了絲淡淡的冷意,但聲音裡,眸光中,都透著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仿若平靜的湖水中突起一層淡淡的漣漪。
“走錯地方了?”連城想笑,卻只覺心酸,一聲也笑不出。
她盯著皇甫熠的眼眸,不打算錯過一絲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