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怕她怨,怕她恨,他曾數次婉轉表示,他拿她僅是做妹子看待,奈何……奈何她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奈何一紙指婚詔書送至他手中,致使木已成舟,他只能迎娶她過門。
愛人進宮為妃,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認命。娶公主進門,想過好好待她,哪怕他們間沒有愛情,他也會像待親人般待她。
熟料,皇甫澤既已承諾給盈盈一世榮寵,卻讓她失蹤於宮闈之間。
而平陽……平陽性子剛烈,新婚夜……是他沒把持住,在情動時,口中喚出盈盈,瞬間將她的女兒心打落谷底。
她是愛他的,且深愛著,這點他知道,在她圍在他和皇甫澤身邊,率兵各處征戰時,他就知道她對他生出了少女情懷。
是他擊碎了她對愛情,對婚姻生活的幻想,致性子剛烈的她,決然搬進了府中最為偏僻的小院居住。
興許是對他還有情,又興許是其他原因,她並沒往宮裡遞話,道出一切實情。
這裡面自然包括他和賤婢生下的孩兒,非她親子。
“母親搬進那座小院,是因為什麼,父親現如今可否告知孩兒。”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岑逍語聲遲疑,低低問。
岑嵩斂起思緒,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若是可以告知你,為父又何必瞞你多年?”
“身為人子,孩兒從未孝敬過母親,更沒親口喚一聲娘,數十年想起,孩兒每每感到心痛。”岑逍說著,眼眶漸顯溼潤,聲音嘶啞道:“父親做事,從來不容孩兒置喙,可有些事,孩兒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未等他嘴裡的話說完,岑嵩面上已出現不耐煩,語聲冷沉道:“時辰不早了,回你院裡歇著吧!”
嘴角動了動,岑逍自椅上起身,倏然跪倒在地,眼角淚水滴落,痛聲道:“父親……孩兒不想一錯再錯下去了,咱們收手吧,趁現在還來得及,就此收手吧!”
岑嵩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收手?你以為現在還能收手麼?”陰沉著臉,他盯向岑逍,一字字續道:“決定與那人聯手那日,為父,乃至整個丞相府就已無回頭路。為父不防告訴你,就算那人不找為父,為父也會想方設法,顛覆他皇甫家的江山!且要皇甫家斷子絕孫,從這世上永久消失!”說到後面,他眼裡除過濃郁的恨意,再無其他。
“為什麼?父親,你為什麼要如此做?為什麼要這般痛恨皇甫家?你難道忘記母親也姓皇甫嗎?忘記母親也是皇甫家的一份子嗎?還有我,我身上的血,有一半也是皇……”岑逍聲淚俱下說著。
截斷他的話,岑嵩怒喝:“你不是……”可話剛一出口,他驟然打住。
許久過後,都不見他張嘴再說什麼,岑逍抬頭,看著他的怒容,顫聲問:“我……我不是什麼?難道……難道我不是母親的孩兒……”父親定有事瞞著他,且不止一件。
“閉嘴!”呵斥他一句,岑嵩手指門口,沉聲道:“出去,我要休息了!”
“父親……”岑逍沒有起身,磕頭道:“父親就告訴我吧,將所有瞞著我的事,都告訴我吧!我不想再這麼稀裡糊塗地活著,不想自己的孩子剛生下來,就被抱走,再無相見之日;更不想有朝一日,不明不白死去!”
岑嵩笑了,笑容陰森恐怖:“你想知道?”
“是,孩兒想知道!”岑逍肯定地點頭。
“那就等著吧,等你死前,不,或者等為父死前,就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現在,你立刻從為父眼前滾!”
晃晃悠悠站起身,岑逍禮都不行,直接轉身,走向門外。
他該做打算了,他或許該做打算了,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幼子送出府,安置在妥善的地方,否則,等事發,那孩子恐會跟著遭殃……
夜靜謐,連城倚窗而立,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連續數個夜裡站在暗處,看著她住的廂房。不言語,但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傷痛,思戀氣息,她遠遠的就能感知得到。
於是,她便每晚夜幕落下不久,貌似無意,倚窗而立,由他看著,而她,也同時感受著他的存在。
“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亦知道你心裡的痛,但求你別放棄,好麼?別放棄我,好麼?”澄澈的眸中漸生水霧,她低喃出聲:“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也沒有什麼讓我不再愛你,熠,你得有信心,對你自己有信心,對我有信心,對我們間的感情有信心!”
他能聽到麼?或許可以吧!
她希望他聽到,聽到她心底的話,聽到她對他的情。
皇甫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