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洛逸軒宛若靜夜般的目光透過亂髮,落在她身上,他搖頭,輕輕地搖頭,涔涔冷汗已將他額前的亂髮浸透,“出去!”這一次,他的聲音除過依舊堅決,卻已無冷意。
竹芯滿目傷痛地看著他,點頭道:“婢子出去,婢子出去!”捂住嘴,她轉身跑向殿外。
公子不要她看到他的狼狽樣,每次發病,他都不要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樣,無論是林叔,亦或是她,甚至是夫人和大將軍,都沒有看到過他發病的樣子。
然而,此時卻被她看到了,看到公子極其無助,蜷縮在床,周身發抖的樣子。
好想放聲痛哭一場,好想宣洩心中的悲痛!
為什麼?
為什麼像公子這樣的好人,會受那難以治癒的病痛折磨?
老天爺,你眼睛瞎了麼?
不去懲罰世間為非作歹的惡徒,偏偏要來折磨我家公子,我討厭你!
老天爺,我討厭你!
跪倒在殿外,竹芯仰頭望天,無聲痛哭著,無聲嘶喊著……
“就這麼死了麼?”洛逸軒強撐著力氣坐起身,盡力保持心氣平和,緩緩調理內息,“我還沒有贖罪,沒有向她贖罪,我得活著……”他近乎透明的俊美臉龐上,有著極致的痛苦和掙扎,一塵不染的衣襟上,滴落著斑斑水漬,不知是他額上滑落的冷汗,還是自他眼角墜 落的溼潤。
若有人在旁,絕不忍再看下去。
時間宛若流水,在靜夜中徐徐劃過。
林叔返回沐風殿,看到竹芯在殿門口跪著,並未多言。
“公子,一切正如太女所言。”看著洛逸軒蒼白沒有絲毫血色,仿若琉璃般通透的臉龐,林叔心中一痛,揖手如實相稟。
洛逸軒的內息剛穩定不久,這會兒一聽到他說的話,驟然又感到內息躁動不已。
雙手結印胸前,他竭力平復,良久,方險險穩住氣脈亂竄。
“我知道了,你下去歇著吧!”洛逸軒抿唇,沉默好一會,輕聲道。
林叔卻沒退下,而是喚竹芯進到殿內,吩咐道:“快去幫公子打理好。”
“是。”竹芯忍住眸中淚水滴落,應聲後,低著頭走至床邊。
洛逸軒盤膝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由著她給自己梳理長髮。
竹芯終還是沒能忍住,淚水順著臉頰滑下,她以指代梳,梳理著洛逸軒散亂的長髮。
她的動作極為溫柔,也極為仔細,似是無數個日子裡,她都是這樣幫眼前這抹白衣打理一切——穿衣,束髮……
“公子,婢子再也不惹您生氣了!”幫洛逸軒束好發,又幫他理好身上的白衣,她起身侍立一旁,低聲道。
洛逸軒看著她,沉默片刻,緩緩轉開視線,望向桌上搖曳的燭火,輕語道:“你很好,我沒有生氣!”
“公子……”竹芯愕然,看向他喃喃道:“公子仁心,定不會有事的。”說完,她屈膝一禮,轉身走向殿門口。
她知道林叔必是還有話與主子說。
基於此,她不便在殿內多留。
聞她腳步聲走遠,林叔將目光落在洛逸軒臉上,道:“公子,咱們府裡有地牢,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洛逸軒嘴角牽起一抹悲憫的笑:“真不能說明什麼麼?還是說,你只是想竭力安慰我,要我別多想……”
林叔一時語塞。
“你在我身邊多年,雖然只是照顧我,以免我出個意外,但我不信你對我爹孃所行之事,沒一點了解。”嘆息一聲,洛逸軒將眸光轉向他身上,“說這話,我不是怨怪你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個單純的孩童,對於他們的事,並非沒有察覺。”
林叔呆呆地看了他一會,遲疑道:“那公子打算怎麼辦?”
“我要贖罪,替他們贖罪,做我認為對的事,你和竹芯若心存顧忌,大可離開我。”緩緩起身,洛逸軒在殿內走了兩步,他走得很慢,看似尤為吃力,“林叔,我其實很早就感覺到累了,現如今,如若不是有著一顆贖罪的心,我恐怕已經倒下,再也無法睜開眼了!”
“公子莫說傻話!”林叔眼眶泛紅,聲音暗啞道:“公子想做什麼儘管做吧,我與竹芯雖是大將軍和夫人安排在公子身邊的人,但這麼些年相處下來,在咱們心中,唯有公子一個主子!”
心底話道出,林叔頓覺整個人輕鬆不少。
“你不悔?”洛逸軒背對著他,輕聲問。
林叔揖手:“無悔!”
殿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