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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從(侍中)之類,宣稱奉皇上命令,複查李斯案情。李斯以為他的奏章發揮效力,據實回答。冒牌官員回報後,趙高責備李斯不肯合作,再加苦刑拷打。若干次之後,李斯畏懼痛苦,再有人來詢問時,只好繼續自誣。後來,有一天,嬴胡亥果然派遣親信前來複查,李斯無法辨識真假,不敢更改口供。嬴胡亥得到報告,感謝上蒼說:“要不是趙高,幾乎被李斯出賣。”於是李斯被判處五刑(一、先在面上刺字。二、削鼻。三、砍下雙腳腳趾。四、用鞭捶死。五、斬首,剁成肉醬),在咸陽街上腰斬(可能代替鞭死)。李斯死後,屠滅三族。

李斯被處決,不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件冤獄,但卻是中國歷史上最早和最大的一件冤獄。男主角竟是締造秦帝國的巨頭,擔任宰相30年,身兼法家學派鉅子。這場冤獄為中國政治性冤獄政策立下典範,被以後兩千年間的暴君暴官謹慎奉行。最主要的手段是“誣以謀反”,對有些人,如果不誣以謀反,簡直無法剷除。這頂鐵帽,即令是宰相也無力承當。以致發展到最後,甚至還有強臣指控君王謀反的怪事,它是一種銳利的誅殺武器,對宰相固可以使用,對君王同樣可以使用,對手無寸鐵的文化人跟平民,其效更是如神。

次要的手段是“苦刑拷打”,它除了摧毀肉體的抵抗力外,還同時摧毀對手的尊嚴。於是產生了“攻破心防”、“自動招認”、“坦承不諱”等專業術語,鐵帽遂成為孫悟空頭上的金箍,怎麼拿都拿不掉。李斯自恃他的忠心和辯才,趙高何嘗不知道李斯忠心!至於辯才,李斯的奏章即令到了嬴胡亥面前,也不能救他一命。從奏章上看,秦王朝的建立,彷彿李斯一手完成,那麼,置嬴政於何地?專制封建政體下,天下只有一個人才,就是“領袖”。功歸於上,或許還可自保;功歸於己,縱在平時也會招禍,何況縲紲之中?李斯對官場如此陌生,30年宰相,可是白乾。即令不會激起反感,嬴胡亥成見已深,豈會採信一個囚犯的一面之詞?哪一個囚犯不喊冤枉?誰敢推翻案卷裡調查所得的“確鑿”證據?嬴胡亥真想了解真相,何必派人複查?和李斯親自面對就行了,但嬴胡亥豈是肯面對之人?

冤獄政策中最毒辣的一招是運用詐術,使李斯不敢翻供。詐術日新月異,20世紀的是:“只要你表示悔過,我們就送你回家。”再有智慧的人,都很難抵擋;以致李斯第一等英才竟栽在三流獄吏之手。而嬴胡亥明知趙高是李斯的死敵,卻把李斯交他審訊,結果當然可以預卜。但這一點卻給後世的暴君暴官們一個很大啟發。

從發生冤獄的多寡大小,可以衡量一個政權的品質。瞭解這項因果,對中國人的苦難,當會獲得深刻的感受。

司馬遷評論張耳、陳餘說:“張耳、陳餘,舉世稱為賢才,他們的門客,甚至僕役,也都是天下的俊傑,在他們所在的國家裡,全取得宰相級的高官。張耳、陳餘貧賤時,互相誓言為對方效死,並不是一句虛話,他們都有那種情操。可是,一旦身居高位,爭權奪利,竟至兩敗俱傷。為什麼從前相愛如彼之深,現在卻相恨如此之苛?豈不仍是勢利之徒?”

人際之間的關係,親密易,信任難,諒解尤難。張耳和陳餘的友情,並不虛假,但他們並沒有發展到絕對信任和絕對相諒的程度。所以,鉅鹿被圍之日,也就是張、陳二人友情瓦解之時。張耳日守危城,城隨時會破,人隨時會死,唯一的盼望就是陳餘那支軍力,而陳餘卻按兵不動,張耳豈不憤懣?可是陳餘瞭解,只要出擊,軍必潰,身必亡,對局勢毫無補益。從張'上厭下黑'、陳澤的例證,可說明他的烏合之眾確不堪秦軍一擊。張耳獨責備陳餘不死,而他的兒子張敖也率軍在外,同樣一動都不敢動,置老爹的生死不顧,張耳對兒子為什麼不發一言?如果說陳餘背叛老友,張敖豈不是背叛老爹?形勢猶如山崩,張'上厭下黑'、陳澤之事,不過火上加油。司馬遷稱二人是勢利朋友,那麼,張耳、張敖難道是勢利父子?

張耳即令相信陳餘絕不會背叛(猶如他相信他兒子張敖絕不會背叛一樣),縱然沒有人從中挑撥,縱然不把印信收回,二人的友誼也已無法恢復原狀。相愛越深,一旦不信不諒時,譴責也越烈。此時如果張耳拒收印信,表面上還有和解可能。然而,二人當初不過兩個光棍,如今各有各的搖尾系統,搖尾系統“效忠”到極致,一定會煽動主子之間互相仇恨,甚至火拼,以便從中取點小利。所謂主子,在搖尾系統掇弄下,身不由己,父子都能被掇弄得反目,何況已經互相生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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