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為在努力自學。有時,他強迫自己的妻子聽他念幾頁文章或一些小故事。看見泰蕾斯居然整晚若有所思似的一聲不響,卻不想找一本書來讀讀,他覺得十分奇怪。他打心底裡認定,妻子是一個缺乏智慧的女人。

泰蕾斯總是不耐煩地排斥書籍。她寧願無所事事地待著,目光凝滯,神情恍惚。同時,她依然顯得十分溫和順從,她的全部心願就是剋制自己,使自己變成被動的、討人喜歡的工具。

店鋪的生意進展緩慢,每個月的贏利都差不多。顧客都是附近的女工們,每過一會兒通常就會有一個姑娘走進店堂,購買只值幾個蘇的貨物。泰蕾斯嘴角帶著機械的微笑招呼顧客,重複著相同的幾句話。拉甘太太則靈活,話也多,能吸引、挽留住買主的自然是拉甘太太。

三年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靜地過去。卡米耶沒有一天不去辦公室,他的母親和妻子也很少離開店鋪。泰蕾斯生活在沉寂、壓抑中,冷漠地注視著身邊的一切。每晚帶著淒涼的心情進入永遠冰冷的被窩,而從每個早晨開始又是同樣空虛的一天。

《紅杏出牆》4

每個禮拜四的晚上,是拉甘太太一家接待客人的時候。他們在餐室點燃一盞大油燈,在爐上坐一壺水準備沏茶。這可是家裡的一件大事,這天晚上與其他時候不同,就像在過節一樣,他們要十一點鐘才上床。

拉甘太太在巴黎遇見了一位名叫米肖的老朋友。米肖原來在凡爾農的警察分局當了二十來年的警長,與拉甘太太同住在一幢房子裡。當年,他們相處甚歡,後來,寡婦賣了家當,搬到河邊去住後,他們就漸漸不相見了。幾個月以後,米肖也從凡爾農遷居到巴黎,住在塞納河街,安享每年一千五百法郎的退休金。一個雨天,他在新橋街與他的老女友邂逅相遇,當晚,他就在拉甘家吃了飯。

禮拜四就這樣成了接待客人的日子。退休的警長每週按時赴約。後來,他把兒子奧利維埃也帶來了。這是一個高個的小夥子,三十歲,長得乾瘦,娶了一個非常矮小、行動遲緩、病懨懨的老婆。奧利維埃在警察局治安辦公室謀了一個職位,年資三千法郎,對此卡米耶嫉妒得不得了。打第一次來,泰蕾斯就不喜歡這個神情冷漠的小夥子。奧利維埃卻以為,他和虛弱多病的妻子能光臨開在這偏僻弄堂的這家小店,就算是抬舉他們了。

卡米耶也請來了一位客人,他是奧爾良鐵路公司的老職員,名叫格里韋,已在此工作二十年了。格里韋是一等夥計,每年掙兩千法郎,他負責給卡米耶辦公室的職員分配工作。卡米耶對格里韋相當尊重,他夢想著十幾年後,格里韋死了,由他來替代格里韋。格里韋欣然接受了拉甘太太的邀請,他每個禮拜都準時到達,從不爽約。半年後,週四的拜訪對他就成了一樁義務,他去新橋街,就像每天要去辦公室一樣,純粹是本能驅使。

從此以後,聚會就變得非常有趣了。七點鐘,拉甘太太點燃爐火,把油燈放在圓桌中央,旁邊放上一副骨牌,再把放在碗櫥裡的茶具擦洗一遍。八點鐘,老米肖和格里韋在小店門前相遇,一個從塞納河街來,另一個從瑪扎里納街來。他們進店之後,大家一齊到樓上去。所有的人都圍著圓桌坐定,等候總是遲到的奧利維埃和他的妻子。他們來後,拉甘太太斟茶,卡米耶把骨牌從盒子裡傾倒在漆布上。各人都專注於自己手裡的牌,除了骨牌的碰撞聲,聽不見其它聲響。每打完一局,大家總要爭辯兩三分鐘,然後又陷入只有擊牌聲才打斷的沉寂中。

泰蕾斯玩牌時心不在焉,這使卡米耶大為不滿。她把拉甘太太從凡爾農帶來的虎斑貓弗朗索瓦抱在身上,一手撫弄著貓,另一隻手拿骨牌。每禮拜四的聚會對她不啻是一種苦刑。她時常藉口身體不適或頭疼得厲害,不再打牌。她把一隻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撐住面頰,透過朦朧黃霧裡的燈光,半夢半醒地呆望著姑母、丈夫以及邀請來的客人們。所有這些人都使她感到憤怒,她憤怒的目光從這一個人轉移到另一個人,越看越厭煩。老米肖蒼白的臉上綴滿了紅斑,這是一張死板痴愚的老頭臉;格里韋狹長的臉上嵌著兩隻圓眼睛,兩片薄嘴唇像長在傻子的臉上;奧利維埃顴骨高聳,一顆僵硬平庸的腦袋立在可笑的身體上;至於他的妻子蘇姍娜,更是一臉蒼白,兩眼無神,雙唇失血,面板鬆弛。泰蕾斯和這些奇形怪狀的人置身在一間屋子裡,沒發現任何一個有生氣的人。有時,她產生了幻覺,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墓穴深處,同一具具動作機械的木偶屍體在一起,隨著幕後抽動的引線搖頭、揮臂、踢腿。餐室濃稠的空氣使她喘不過氣來,油燈搖曳著淡黃色的微光,那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