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碎銀子到了劉不才手裡,卻叫小兔兒到酒店裡去賒帳。從這個行為上,陳世龍看透了他;骨頭硬不到哪裡去!他跟芙蓉也決不會決裂。
『來,來!』劉不才的興致又很好了,把沙鍋蓋一揭,鼻子聞了兩下,得意的笑道∶『 「走得著,謝雙腳」,你的口福不壞!陳火腿全靠收拾得乾淨,整整搞了一上午,才把上面的毛鉗乾淨。』
『劉三爺!』陳世龍趁機說道,『你的陳火腿吃不光!我今天來拉攏一樁生意。』
『生意?』劉不才不信他,『怎麼找到我頭上?跟我有啥生意好談?』
自然有!等下我再告訴你。『
等酒杯一端上手,陳世龍才道明來意,他說他有個朋友,預備在杭州開一家極大的藥店,知道『劉敬德堂』的名氣,也知道劉不才是行家,特地託他來探問一下,想邀劉不才合夥。
『合夥?怎麼合法?』劉不才搖著頭說,『別的事都好談,這件事談不攏,我哪裡有股本?』
『你不是有幾張祖傳的藥方子?』
這話一說出口,劉不才的臉色頓時就很難看了,笑容盡斂,冷冷笑道∶『原來是打我這個主意!怪道,我說世界上還有這樣子的好人,不嫌我窮,來邀我臺夥!』
話和神色,都讓陳世龍忍不住心頭火發,『咦!』他也很不客氣地回敬∶『怪道叫你劉不才!「狗咬呂侗賓,不識好人心」,怎見得人家打你那幾張藥方的主意?你曉得人家是怎麼說?』
『且慢!』劉不才的態度變得受商量了,『我先問一聲,想跟我合夥的是哪一個?是不是姓胡的?』
陳世龍很機警,趁機反問一句∶『你見過我那位胡先生沒有?』
『從來不曾見過。』
『那我告訴你,』陳世龍既不說破,也不否認,『此人是個候補知縣,在官場中很紅,本人雖不出面,卻有好些差使跟他有關係。他要開藥店也不光是為了做生意,是存心濟世┅┅』
『好了,好了!』劉不才不屑地,『 「修合雖無人見,存心自有天知」,藥店裡掛的這副對子,是啥花樣,難道我還不知道?何必到我面前來賣這種膏藥?』
『不是我在你面前賣膏藥,人家這麼告訴我,我照本宣科,信不信在你!』
『閒話少說,他做生意也好,存心濟世也好,與我無關。如說要邀我合夥,看中我那幾張祖傳秘方,請他趁早少打主意。』
『你為來為去是怕方子落在人家手裡,你要曉得,人家並不要你的什麼寶貝方子!』
『那┅┅』劉不才愕然,不知這話從何說起了。
於是陳世龍轉述了合夥的辦法,劉不才的祖傳秘方,當然要用,可是不要求他把方子公開,將來開了藥店,清他以股東的身分在店裡坐鎮,這幾張方子上的藥,請他自己修合。『君臣佐使』是哪幾味藥?分量多少?如何炮製?只有他自己知道,何慮秘方洩漏?
原來人家不是來圖謀自己的秘方,劉不才倒覺得剛才的態度,未免魯莽,因而歉意地點點頭∶『這倒還可以談談!』
『我再告訴你,人家提出來的條件,合情合理,藥歸你去臺,價錢由人家來定,你抽成頭。你的藥靈,銷得好,你的成頭就多,你的藥不靈,沒人要,那就對不起,請你帶了你的寶貝方子捲鋪蓋!』
『藥怎麼會不靈?尤其是一種「狗皮膏藥,明朝的一個皇帝,靠了它才生的太子,真正是無價之寶!』
『吹什麼牛!』陳世龍笑道∶『劉敬德堂的狗皮膏藥,哪個不曉得,完全是騙人的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老實告訴你,方於是真的,藥太貴重,而合起來交關麻煩,只好馬馬虎虎,效驗當然就差了。這且不去說它!』劉不才把腰挺一挺,雙手靠在桌上,湊近陳世龍,顯得相當認真地說∶『這位老朋友說的話很上路,看起來決不是半吊子。他的辦法在我有益無損,可進可退,只要成頭談得攏,我就跟他合夥。』
『那麼你說,你想怎麼抽法?』
『我先要問一句,價錢為啥要歸他定?應該大家商量商量。』
『這沒有商量的餘地,因為你想定得高,人家既然為了濟世,自然要定得低。』陳世龍覺得這話說得不好,便又補了一句∶『再說,薄利多賣,生意才會好,竹槓把人家敲怕了,不上你的門,藥再好也無用。』
『這話也對。不過既然薄利,我的成頭要多抽些。』
陳世龍也很精明,『既然是薄利多賣,你名下的也不會少,怎麼說要多抽?』接著他又自下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