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怕是自己聽錯了,回想一遍,是聽得清清楚楚,有『姐夫』二字,驚喜感激之餘,卻仍有些不大相信,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
『還有啥難處?你說出來商量。』
這還有什麼難處?就怕他的話靠不住!芙蓉在要緊關頭上不放鬆,特意問一句,『你說小兔兒叫你「姐夫」?』
『不叫我姐夫叫啥?難道也象你一樣,叫我老爺?』
芙蓉叫『老爺』是宮稱,就是正室也如此叫法,身分的差別不顯,小兔兒就不能這麼叫。 難得胡雪巖這等寬宏大量,體貼入微,芙蓉真個心滿意足,凝眸含笑,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翻衷情,讓胡雪巖發覺,自己的猜測,完全對了,『這一來,你叔叔該沒話說了吧!』他問。
『當然!』芙蓉的聲音很響亮,『我自己去接我小弟。』
胡雪巖先不答她這話,只說∶『我想跟你叔叔見個面。你看是我去拜會他,還是請他到我們這裡來?』
『他怕不肯來,你暫時也不必理他。』芙蓉一大半是為胡雪巖打算,『我叔叔,說實在的,能避他還是避開他的好。』
『我倒問你,他對本行生意,到底怎麼樣?』
沒有料到他會提起這句話,而且意義也不明顯,芙蓉不知如何作答?細細想一想,才略略猜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要給她三叔薦到什麼藥材行去做事。
論本事倒還不差,就是銀錢上頭,不能叫人放心,將來一走連累保人。然而人家既有這番好意,自己這面又是嫡親的叔叔,也不能說有機會不要,左恩右想,十分為難,就越發無話可答了。
『我是說他的本事。對本行是不是在行?』
『怎麼不在行?祖傳的行當,從小看也看會了。』芙蓉說到這裡,突生靈感,『老爺,』她說,『我倒有個主意,不曉得辦不辦得到?』
這個主意是這樣,劉不才千里有幾張家傳的丸散膏丹的秘方,是根據明朝大內的『宮方』,加以斟酌損益而成,『劉敬德堂』的生意,一半要靠這幾張方子。生意『倒灶』,清算帳目時,還差七千銀子,有人提議拿這幾張秘方作價了清。劉不才卻是寧願不要店面和生財,要留著那幾張方子,當時他倒是『人窮志不窮』,對債主表示∶『劉敬德堂從我手裡敗掉的,自然還要從我手裡恢復。將來「老店新開」,這幾張方子,我自己要用。』
『老店新開,看來是痴心妄想!』芙蓉說道,『小兔兒倚靠得著你,我也可以放心了。我三叔,照我看,除掉一樣吃鴉片,沒出息的事,都做絕了。
我做侄女兒的,不管他怎麼對不起我,總沒有眼看他沒飯吃,不拉他一把的道理。不過,我也不敢請你替他想辦法,害你受累,豈不是變成我自討苦吃?
所以我這樣在想,要勸他把那幾張秘方賣掉。從前有人出過七千銀子,現在不曉得能不能賣到一萬銀子?有一萬銀子,隨他去狂嫖爛賭,總也還有幾年好混,倘或他倒回心向善了,拿這一萬銀子做做生意,真個安分守己,省吃儉用,變得可以靠得住,那時候你也自然肯提拔他。這才真正是我們劉家祖上的陰功積德!『
聽她長篇大論說這一套,胡雪巖對芙蓉越發愛中生敬,因為她不但明白事理,而且秉性淳厚,再從她的話中,對劉不才又多了一番認識,此人不但有本事,也還有志氣,人雖爛汙,只要不抽鴉片,就不是無藥可救。這樣轉著念頭,心中立刻作了個決定,他對自己的這個決定很興奮,但一切都要等與劉不才見了面,才能定局,此時還不宜對芙蓉細談實話。
『你的打算真不錯。那幾張秘方值不值一萬銀子,不去管它,只要他肯拿出來,我一定可以替他賣到這個價錢。這樣子,』胡雪巖說,『今天下午我們一道去看你三叔。你穿了紅裙子去好了!』
向來明媒正娶的正室,才有穿紅裙的資格,所以聽得胡雪巖這一說,芙蓉既感激又高興。雖然只有胡太太不在這裡,權且僭越,但總是有面子的事。
不過從而一想,又不免犯愁,天生是偏房的命,做了正室,便要剋夫。
這條紅裙穿得穿不得?還得要請教算命先生才能決定。因此,她便不謝,只含含糊糊地點一點頭。
就在這時候,阿珠的娘和阿七不約同至,而且還有不約而同的一件事,都叫人挑了食盒,送了菜和點心來。相見之下,自然有一番取笑,阿珠的娘還比較客氣,阿七則是肆無忌憚,連房篩燕好的活都問得出來,把芙蓉搞得其窘無比。
幸好又來了兩個男客,一個是鬱四,一個是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