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釗眉頭一皺,瞪了兩個丫鬟一眼:“太太問你們話,為何不回?”
聽琴磕頭道:“不是奴婢們大膽,實在是,實在是姑娘不許說。”
綺年看著不妙,覺得自己在這裡不是探病,乃是有看戲之嫌,趕緊起身告退。沒一時閒雜人等都走光了,吳若釗吩咐把門關上,冷冷道:“現在說罷。若再不說,也不必留你們了。”
聽琴低聲道:“姑娘,姑娘這病是氣出來的。昨兒晚飯後,姑娘在園子裡散步,聽見兩個婆子說話。先說雪姑娘的親事如何如何好,後頭就說到姑娘,說,說——說姑娘再怎麼得老爺寵愛,也不過是姨娘生的。看阮家二小姐都記到了四姑太太的名下,老爺若是,若是真疼著姑娘,早就……”
“就這些?”吳若釗已經打算把知雯記到李氏名下,只是成都沒來信,倒不好向李氏開口。如今聽了這話倒覺得是個機會,“太太早就有意把你們姑娘記到名下了,只不過年下事多,來不及回老家開祠堂罷了。”這話倒是說給裡間的吳知雯聽的。
李氏心中不由得一氣。她自認已經是寬厚的了,可也並不想把庶出的兒女記到自己名下。隨便男人再粉飾太平地說什麼妻妾和睦,也沒見哪個妻是真喜歡妾的,妾的子女又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誰會真心喜愛呢?
只是這時候她總不能當場駁了吳若釗,只能先忍下這口氣聽著。卻聽分香嘴快道:“還說咱們姑娘平日裡總做出才女的樣子,將來也無非嫁個小門小戶的夫婿,看將來姑娘還有臉出門沒有。”
吳若釗猛地一拍桌子:“這兩個婆子是何處當差的?竟敢背後如此議論主子?”
聽琴哭道:“我們想過去喝斥來著,姑娘不許,帶著我們就回來了。其實又何止是這兩個婆子說這話呢?這幾日府裡到處都在說雪姑娘的親事,又說我們姑娘比雪姑娘年紀還大些,看姑娘最後找到個什麼樣的人家。”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前頭說兩個婆子的話那是假的,李氏治家甚嚴,哪裡有人敢說吳若釗怎樣怎樣呢?但後頭的話倒是真的,這些日子府裡下人確實是在議論吳知雪的親事,本來這也是件喜事,並不禁人說的。但也確實有嘴賤一點的,尤其是二房的下人,難免要舀吳知雯來做個比較。
吳若釗嘆了口氣,揮手叫兩個丫鬟下去,想了一想,讓李氏也回去,自己進了裡屋。
吳知雯正靠著床邊坐著垂淚,見父親進來要起身,吳若釗卻揮手止住了,嘆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要強了些。”
吳知雯只管哭。到底是從小到大放在手心裡的女兒,又是最得喜愛的,吳若釗少不得放緩了聲音,將韓家的事說了一遍:“韓公子是有才的,明年春闈——”
話猶未了,吳知雯已經睜大了眼睛:“父親當真是要將女兒嫁去韓家?太太不想女兒嫁得好,爹爹也不想?”
吳若釗一怔,有些不悅:“太太幾時不想你嫁得好?”
“若想女兒嫁得好,為何尋了個五品的人家?”吳知雯本來還不好說的,現在第一句話出了口,後面也就順溜了,一不做二不休,聲音又快又急,“韓家是何情況,父親仔細打聽過嗎?韓大人年近五旬了只是個同知,韓公子說是有才,但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又怎樣呢?姨娘昨日在我這裡痛哭,後悔從前得罪了太太,若不其然,連阮家表妹都記在了姑母名下,女兒這些年對太太難道有不恭謹的地方?臨到頭了,太太只給挑了這麼一門親事。”
吳若釗怫然不悅:“這是什麼話!這門親事是我看中的,與太太什麼干係?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些年的書都念到哪裡去了?竟然說這種話!”
吳知雯使性子哭道:“父親說了這許多,只沒想過女兒。如今在自己家裡已然有下人這般議論,女兒日後出門,不知要被怎樣笑話。女兒這些年,琴棋書畫女紅針指,有哪一樣不是盡心竭力地學,哪一樣不是比別人強的?為什麼到最後只是不如人?”
吳若釗默然。吳知雯自幼就要強好學,一筆字比兄長寫得都漂亮,十三歲隨著李氏出外交際,便有才女之稱。這其中努力,他難道看不到?只是嫡庶有別,雖則在家裡一樣嬌養著,可是這出身擺在那裡,就是一道天塹。
“過了年,太太就帶你回老家去,開了祠堂將你記在太太名下。這親事是爹爹用心用意給你挑的,你莫犯糊塗。韓家家風清白,公婆和氣,小姑寬厚,這樣人家嫁過去是最享福的。”
“若是女兒不肯嫁,只怕就不能記在太太名下了罷?”
吳若釗一愕。說實在的,若不是要跟韓家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