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古式的?”法希的語氣中帶著一點不耐煩。“索尼埃的措辭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蘭登拿不準法希在考慮什麼問題,但是他開始覺得德拉古和法希是一路貨色。
“索尼埃是法國人,”法希硬梆梆地說。“他住在巴黎,而寫這些東西時,卻選擇用……”
“英語”蘭登接過話說。此時他明白了警務局長的意思。
法希點點頭。“對極了。知道為什麼嗎?”
蘭登知道索尼埃的英語說得極漂亮,但索尼埃選擇用英語寫臨終遺言卻沒引起蘭登的注意。他聳聳肩。
法希又指著索尼埃肚子上的五角星說:“與魔鬼崇拜沒關係?你還這麼肯定?”
蘭登現在什麼也肯定不了。“符號學似乎無法解釋這段內容。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也許這樣能解釋清楚,”法希從屍體旁向後退了退身,再次高舉起黑光燈,使光線從更大的角度散發出來。“現在怎麼樣?”
令蘭登驚呆了,一個基本成形的圓圈圍著館長的屍體微微發光。顯然是索尼埃倒地後用筆在自己四周劃了幾個長弧,大致把自己劃在一個圓圈裡。
突然,意思變得清晰了。
“《維特魯維人》,”蘭登急促地說。索尼埃用真人複製了那幅列奧那多·達·芬奇的名畫。
達·芬奇的《維特魯維人》被認為是當時在生理結構上最準確的畫作,現在已成為一個現代文化的偶像而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招貼畫上,滑鼠墊上和T恤衫上。這幅名畫上有個極圓的圓圈,圓圈裡面是一個裸體男人……胳膊和腿向外展開像一個被拔光了羽毛的鷹。
達·芬奇。蘭登驚得打了個寒顫。不可否認,索尼埃有明確的意圖。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館長脫光了衣服,明白無誤地用自己的身體擺成了達·芬奇維特魯維人的樣子。
這個圓圈是起初被漏掉的關鍵因素。圓圈是一個女性保護符號,它圍在了裸體男人軀體周圍。這實現了達·芬奇想表達的資訊 —— 男女之間的和諧。然而,現在的問題是,索尼埃為什麼模仿這樣一幅名作。
“蘭登先生,”法希說,“像你這樣的人當然知道列昂納多·達·芬奇喜歡畫比較神秘隱晦的作品。”
蘭登沒想到法希這麼瞭解達·芬奇。要解釋清楚為什麼法希局長認為那是魔鬼崇拜,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歷史學家們,尤其是遵循基督教傳統的歷史學家們一直認為達·芬奇是個尷尬的角色。他是個繪畫天才,但他也是一位非常惹眼的同性戀者和自然的神聖秩序的崇拜者,這兩點使他永遠背上冒犯上帝和作奸犯科的罪名。另外,這位藝術家的怪異行為無疑也投射出惡魔色彩:達·芬奇偷盜屍體來作人體解剖學研究;他神秘的日記是用別人看不懂的顛倒的字母記下的;他相信自己擁有一種點石成金的本領,可以把鉛變成黃金,甚至可以靠研製出一種靈丹妙藥推遲死亡而欺騙上帝;他所發明的東西中包括可怕的、前人想都未敢想過的帶來如此多痛苦的戰爭武器。
誤解滋生不信任,蘭登心裡想。
達·芬奇那些多得令人稱奇的基督教畫作也只能使畫家“精神虛偽”的名聲更廣為流傳。他從梵帝岡接受了數百項贏利性的工作。在畫基督教題材的畫時,他並不是要表達自己對它的信仰,而是將其視為商業行為——一種可以支付他奢侈生活的手段。不幸的是,達·芬奇喜歡惡作劇,他常默默地在遞給他食物的手上咬一口以取樂。他在許多基督教畫作中塞進了與基督教一點不相干的符號以表達對自己的信仰的禮讚,也巧妙地表達了對基督教的蔑視。蘭登曾在美國國家美術館作過一次題為“達·芬奇的秘密生活:基督教畫作中的異教象徵”的講座。
“我理解你的想法,”蘭登現在這樣說,“但達·芬奇從未將那些神秘陰暗的東西付諸實踐,雖然他和教會衝突不斷,是純粹精神層面的人。說著說著,一個怪異的想法從他腦子裡突然蹦了出來。他又低頭看了看地板上的文字內容。啊,德拉古式的惡魔!噢!瘸腿的聖徒!
“真的嗎?”法希說。
蘭登謹慎地說:“我剛才在想,索尼埃和達·芬奇的精神觀念有許多共通之處,包括對教會把陰性聖靈從現代宗教中驅逐出去這類事情的看法。或許,透過模仿達·芬奇的名畫,索尼埃只是想回應達·芬奇對教會妖魔化女神的不滿和惱怒。”
聽到這個,法希的眼都直了。“你是說索尼埃把教會稱作瘸腿的聖徒和德拉古式的惡魔?”
蘭登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