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
她,是否已記得他?
“這話從何說起?”恩榆抿緊唇,小心翼翼避開他的試探,“你肯借房子給我們,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對你有敵意?”
他的表情一瞬間有些迷惘,彷彿受傷,眼斂垂低。
恩榆眼色一黯,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的話對他來說是一種傷害嗎?若他如此輕易便受傷,又怎麼能忍心傷她四年?
誠如大哥所說的,他能還給她的只是一部分記憶,記憶到四年前他離開為止,一切成謎。她仍然想不起來他們之間相處的種種細節,但,無可否人,她愛過這個男人。
這和她聽到別人告訴他,袁子謙曾經怎樣怎樣地追求過她,怎樣怎樣地喜愛著她。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同樣是故事,可是,也許有一則會深入你心,也許有一則不過是過眼雲煙。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坐下來聽一個故事嗎?”
又是故事?她心中一動,看著他慢慢揚起來的佈滿疲憊的雙眼,“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修長的手指夾住一根菸,卻並沒有點燃的意思,身子深深地陷入車墊裡,“你可以當做是一個男人酒醉後的胡言亂語。”
只是胡言亂語啊——
金振希英俊的臉容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脆弱。
“你、說吧。”桑恩榆別開臉,不願讓他看到眼中的不忍。
為什麼,她竟會覺得不忍心?
若是在自己等待了漫長的四年之後,看到他如此痛苦的表情,她會不會覺得解氣?會不會大快人心?
但為何此刻,在她遺忘了四年相思的同時,也遺忘了四年累積的怨恨,他的脆弱與苦澀,竟讓她覺得心頭隱隱壓上一層難過?!
車廂內一陣沉默,時光在冷氣機的嘶嘶聲中不停迴轉,再回轉……然後,才是他略帶沙啞的敘述——
“有一個小男孩,從初生伊始,便被世人譽為天才兒童,然後是天才少年,青年俊彥……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私生子的命運。在嚴格的家規之下,私生子不能住在主屋,不能繼承家業,甚至不能大聲地說出自己父親的名字。”
桑恩榆的身子猛地一震,映在車窗上的面龐浮過黯淡的青色,平靜維持得有點辛苦。
她怎麼想象得到呢?在那樣鮮亮燦爛的光環映照之下,那個驕傲的男子,居然曾有過這樣灰暗的童年。
“不要同情他……”金振希苦苦地笑,“其實,除了這些之外,那個孩子擁有比其他同年人豐富得多的物質享受。”
桑恩榆冷不防狼狽起來,他透視的目光竟能穿透她的背影,擊穿她的心思。
她有什麼能力,去同情他?
故事在繼續,“然而,在當時,那個年僅六歲的孩子也曾憤憤不平過,他用加倍的努力想贏得父親的注意,一個又一個光輝的榮耀降臨到他的頭上,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引起父親關注的居然並非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榮耀,而是一個同齡小女生的青睞。”
多麼諷刺!
“那個女生是他父親恩人的女兒,幫助挽救了整個家族企業的恩人,父親一直思圖回報,而那個時候,那個小女生充滿童稚的一句話,便決定了他一生的命運——我要他。一雙稚嫩的小手指著他的鼻尖,用充滿佔有慾的姿態宣告:我要他。從此,他的一生便和她牢牢縛在了一起。”
她有些失神,內心充滿了悵然若失的煙霧。
“從男孩長成少年,那個孩子一直都在掙扎,他是天才,同時也是女人嘴裡的風流浪子。沒有人能拴得住他的腳步,他以為這樣,可以嚇退那個企圖捆綁他的少女。然而,他錯了。無論他逃到哪裡,女孩總能找到他,無論他做過多麼荒唐的事情,她總是原諒他。有時候,他也心軟,若是這樣被縛,大概也算是甜蜜的束縛吧。然而,他沒有想到,老天會讓他在另一個國度遇上他今生的最愛……”
沙啞的嗓音微微一頓,餘韻還在耳邊縈繞。
今生的最愛嗎?哪個幸運的女孩可以成為他今生的最愛?
她輕輕咬住嘴唇。
一隻手臂伸出來,從後面攬住她的肩。她渾身一顫,想要掙扎。他的臉卻整個地埋入她的肩窩,吸嗅著髮絲的清香。
“不要動,這樣就好,我不會傷害你的,就這樣讓我歇一下就好。”他的確是太累太累了。金振希喃喃地說。
她應該掙扎的,對不對?她應該狠狠摔開這個男人的獸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