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不便,本宮也自當全力相助。”
他失笑:“這樣聽你自稱‘本宮’,當真是彆扭得緊。”他很快正色:“清助貴嬪並非是為交換。”
我略點了點頭,“或許交換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他道:“但願清不在其列。清也希望貴嬪安好。因為…清視貴嬪為知己。”他停一停,又道:“此地荒涼,貴嬪怎麼會來?”
我方微笑,指一指他手中紫笛道:“王爺以為方才彈琴的人是誰?”
他了然的笑:“清私心猜測或許是貴嬪。”
我淡淡一笑,道:“王爺相信這世間可有心有靈犀一事?”話問得十分溫婉,卻暗藏了凌厲的機鋒。
他的身影蕭蕭立於清冷潔白的月色中,頎長的輪廓更添了幾分溫潤的寧和。他並未察覺我的用意,認真道:“清相信。”
他這樣認真誠懇,我反而有些愧疚,何必一定要他說呢。然而話已出口,不得不繼續,“所以王爺適時知道我被困宓秀宮,才能趕來相救。”
話有些尖銳,他默然相對,“其實…”
我別過頭,輕聲道:“我知道王爺這樣是為我好,可是與我的近身侍女私相來往得頻繁,若傳出去,對王爺自身無益。”
他的目中掠過一絲清涼的喜悅,道:“多謝貴嬪關心。”
我心下感念他的明白,彷彿一隻手從心上極快極溫柔的拂過,口中卻戲謔道:“其實也沒什麼。若真被旁人知曉了,我便做個順水人情把她送給王爺做妾侍吧。”
他咳嗽一聲,注目我道:“貴嬪若是玩笑就罷了。若當真那清只好不解風情了。”
我舉袖微笑,想了一想道:“王爺今晚如何會出現在此處?”
他道:“皇兄有夜宴,親王貴胄皆在。”
我不覺輕笑:“王爺又逃席了麼?”
他也笑:“這是慣常之事啊。”他微一遲疑,問道:“坐於皇上身邊的那位安小媛,彷彿似曾相識。”
我輕輕道:“就是從前的安美人。”
他的手隨意扶在紅漆班駁的欄杆上:“是麼?那麼安小媛的歌聲進益許多了,只是不足的是已經缺了她自己的味道。”
我反問:“皇上喜歡才是最要緊的,不是麼?”
他似乎在回味著我的話,轉而看著我,靜靜道:“剛才的琴聲洩露你的心事。”
我垂首,夜來風過,冉冉在衣。我的確消瘦了許多,闊大的蝶袖被風帶起飄飄若流雪迴風之態。我低聲辯解道:“不過是曲子罷了。”
他道:“曲通人心,於你是,於我也是。”
我心中一慟,想起《長相思》的意味,眼中不覺一酸。然而我不願再他面前落淚。明知道,我一落淚,傷心是便不止是我。於是,揚一揚頭,再揚一揚,生生把淚水逼回眼眶中去,方才維持出一個淡淡的勉強的笑容。
他凝神瞧著我,眸中流光滑溢,大有傷神之態,手不自覺的抬起,似要撫上我的鬢髮。我大怔,心底是茫然的害怕。只覺得周遭那樣靜,身邊一株桂花,偶爾風吹過,幾乎可以很清楚地聽見細碎的桂花落地的聲音。月光並不怎麼明亮,然而這淡薄的光線落在我鬢角的垂髮上,閃爍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澤,似乎要隔絕住他對我的溫情。我矍然一驚,我這一生一世,身體髮膚,早已隨著我的名分全部歸屬了玄凌。這樣麼一想,神情便凝滯了。
他亦懂得,手停在我鬢邊一寸,凝固成了一個僵硬的手勢。
我迅速轉身不去看他。氣氛終究有些澀了。我隨口尋個話題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這樣荒涼。”
他離我有些遠,聲音聽來有些含糊:“這是從前昭憲太后的佛堂。”略一略,又道:“我母妃從前便在此處罰跪。”
昭憲太后是先帝隆慶帝的嫡母,先帝生母昭慧太后早逝,先帝自小就由昭憲太后撫養,一向感情不錯。後來為舒貴妃入宮一事母子幾成反目。不久又查知昭慧太后之死乃昭憲太后授意,只為可以奪先帝保住其太后之位。昭憲太后薨逝後,先帝嚴令只與太后之號,靈位不許入太廟饗用香火祭祀,梓宮不得入皇陵,只許葬入妃陵,不繫帝諡,後世也不許累上尊號。昭憲太后所居之地也冷落荒涼再無人打理了。
夜漸涼,有棲在樹上的寒鴉偶然怪叫一聲,驚破這寂靜。秋深霜露重,不覺已浸涼了衣襟長袖。我回身離去,道:“皇上有宴,王爺不方便出來太久,終歸於禮不合。”
他頷首,只緩緩揀了一首明快的小曲來吹了送我。曲調是歡悅的,而聽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