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周國和練鈞如一別之後,慈海便仿效古時高僧雲遊之舉,一路步行朝炎國而去。對於這個曾經為之拋灑熱血的故國,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感覺,因此一了結練鈞如一事,他就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這個方向。
由於歷次大戰,炎國總是衝在最前,因此青壯損失最為慘重,一路上四處可見荒蕪的田地,令本來就心緒不佳的慈海更是感傷。他身為曾經的武將,心中清楚得很,戰事折騰來折騰去,功勞戰績皆歸權貴,死傷的卻總是尋常百姓。炎國那號稱天下第一雄兵的旗幟,不知是多少兵士的鮮血將其染紅,那刻著將帥功勞的石碑下,也不知埋有多少枯骨。
“一朝功成萬骨枯!唉,造孽啊!”望著路邊荒蕪的景象,他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面上露出了深深的厭惡之色。這一路行來,他已經遇到了三波剪徑的強盜,卻只得略施薄懲就輕輕放過了。既然這些人連他這種一看就沒有油水的僧人都不放過,足可見炎國的強盛只是表面光景而已。
果然,他這個裝束還算整潔的僧人在緋都城門口便遭到了留難,幾個彪悍的兵士死活不讓他進城。直到他一氣在城門堅硬的青磚上留下了深可盈寸的印痕,這些兵士才後退了幾步,臉上盡是駭異的神色。慈海也懶得搭理這些欺軟怕硬的貨色,冷哼一聲丟過幾個銀角子,這才頭也不回地進了城,身後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覷的傢伙。
深知緋都民眾心性,慈海也就不再擺著所謂高僧的架勢,一路用銀錢鋪路之後,他很快就在城內最大的普淨寺裡落了腳,獨自包下了一個最為寬敞的院落,甚至還有小沙彌前來照顧起居。這佛宗式微到如今的境地之後,緋都還保有普淨寺這樣規模的寺廟。不能不說那方丈持家有方,就連交結權貴的功夫也是不同尋常。慈海看在眼中,心中卻唯有苦笑而已。
安置了住處之後。他又換了一身僧袍,這才施施然地開始了他的緋都之行。多年後的這一次舊地重遊無疑勾起了他的眾多心緒,望著遠處壯觀地宮室,他不由想起了當年金戈鐵馬縱橫沙場的情景,眼神也不由變得犀利通透,身上那股無形的殺機更是讓旁人退避三舍不敢趨近。
“這位大師,我家主人有一事相詢,不知您可否移步那邊的茶館?”沉思的慈海突然聽到了一個恭順的聲音,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玄衣漢子正畢恭畢敬地站在他的身側。低眉順眼地躬身為禮,顯然是一個豪門奴僕。
慈海當年就是因為得罪權貴才落得一個家破人亡,對於豪門世家有一種本能的惡感,更看不得這種時刻變臉的奴僕。他正要冷言拒絕,卻不經意瞥見了那邊茶館中的一抹精亮眼神,沉吟片刻便點了點頭。
那茶館看上去頗為簡陋。
招牌上的品茗兩字已是斑駁陳舊,就連牌匾也是搖搖欲墜。然而,此時此刻,門口卻站著數個身形彪悍的錦衣漢子,個個眼神冷冽面色肅重,豪門風範顯露無遺。慈海只是微微一瞥便清楚了其人深淺,臉上反倒掛了一絲冷笑,夷然不懼地一腳踏過門檻,這才看清了那侍衛環伺中的人影,身子不由一震。
“想不到能在此地見到君侯大駕,真是令人惶恐萬分啊!”慈海也不行禮,目視對方良久。他便自顧自地尋了一個座位坐下,高聲對那躲在櫃檯後的老漢道,“上碧螺春!”
“大膽刁民,既然知道是主上還不下跪叩安!”幾個侍衛從未見過有人在君前如此大膽,不由厲聲叱喝道。誰料往日性子暴躁的炎侯只是淡淡地舉手示意,隨即露出了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
“算起來已經有數十年未曾得見了,想不到如今你的性子還是那樣死硬!”陽烈傲然站了起來,腳步似疾實緩地行到慈海身邊,居高臨下地說,“你隱遁世外多年,想來是因為當年的那一樁公案,你可曾知道,寡人即位後第一件事,便是族誅了中行氏,將他們遍佈朝野的勢力全部連根拔起,也算是間接為你報了大仇!”
“君侯如此費心,又怎麼可能是為了老衲的緣故?”慈海起身從那戰戰兢兢的老漢手中接過托盤,反手便點了穴道將其安置在了一張椅子上,這才搖了搖頭,“想君侯當年便是雄心勃勃之人,又怎會容忍中行氏把持炎國大權,怎會容許臥榻之側有人窺伺?
老衲當初不過是一介只會拼殺的勇夫,想不到君侯竟然念念不忘,真不知該說是榮幸還是悲哀?”
“楚將軍,如今天下局勢大亂,正是我炎國開疆拓土的大好時機,你當年為國之上將軍,沙場的赫赫軍威無人能敵,難道你就甘心為一介僧人,青燈古佛度此餘生?”陽烈竭力遏制住心頭怒氣,沉聲勸說道,“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