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詔就有些感慨道:“都說褚先生乃是位真正的名士,海內共景仰之。今日見到蕭侯這筆字,遙想當年褚先生的風範,必定超凡絕倫,可惜不能當面領教。”
“褚先生?”聽到海內名士這四個字,蕭錦初有些好笑。她的師父可不是這些人能想象出來的樣子。“他老人家字寫得如何我是不知道,可是他倒從來不管我練字的,有那時間他也只會帶我去釣魚、爬山、下棋。按他老人家的說法,修心是第一要緊的,旁的不過是俗務罷了。”
楚向瀾稍稍有些詫異,所以在那些名士高人眼中,做學問也都是俗務嗎?“褚先生……果然是不一般吶!”
開啟了話頭,蕭錦初越說越暢快:“可不是,不過雖然先生不管我,奈何我還有個師兄,最是見不得我清閒,動不動就罰抄書。俗諺雲: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所以若抄個百遍,字大約也就像樣了。”
這個師兄……楚向瀾遲疑了一下,天下皆知,褚冰只有兩個入室弟子。一個是蕭錦初,另一個則是當今天子。“你說的是聖人?”
“是啊,”蕭錦初露出追憶的神色,“當初他還是兗州刺史,不似如今這般日理萬機。自然還有空來管我,雖然我如今能寫得一筆好字全憑師兄昔日鞭策,不過那時候可真是避之惟恐不及。”
“也不知聖人當時是什麼樣子?”說到這個,楚向瀾有些好奇,當年遠謫兗州的二皇子,被認定與大維無緣的二皇子,會是什麼樣呢?已經有了逐鹿天下的打算,還是隻準備偏安一隅……
蕭錦初就有些納悶,師兄能是什麼樣,他還不就是十年如一日麼。“你怎麼不猜我是什麼樣子?”
楚向瀾低聲笑了起來,他的嗓音很溫潤,帶著些戲謔,與衛潛的清冷截然不同。“不必猜,你呀,定然頑皮得很。”
都說窺一斑而見全豹,以聽到這個評價,蕭侯不樂意了。怎麼能以貌取人呢?再說了,就算以貌取人,她也不像個能闖禍的主啊!“誰說的,我那時可是個好學生,讓學什麼都不駁回的。倒是師兄,他才有偏向。師父時常說些舊年間的戰事,牧野、官渡……說幾遍,他就能聽幾遍。”
在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蕭錦初一直不自覺地帶著微笑,甚至連眼神都熠熠生光。楚向瀾幾乎有種不忍打斷之感,只是道:“想必你就是那時受了薰陶,如今才成了名將。”
名將不名將的,蕭錦初倒不在意那個虛名。“其實,我最初的夢想只是做個遊俠,縱橫大河兩岸,快意江湖來著。不過,誰又能料得到以後呢……”
在多年前,她又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入住臺城之內,可見佛經中說的也有些道理,一飲一啄,皆是前定。
小徑上種著桂花,高大的枝丫彼此相接。微風一過,成串的桂子就落了下來,夾雜著濃香,燻人欲醉。有一個男聲從後面插了上來:“說什麼這麼熱鬧?”
能在這宮中自由行走的男子是有數的,蕭錦初早就聽到了腳步聲,自然嚇不倒她。楚向瀾聞聲在原地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禮:“尚書令……”
安素穿著如同他招牌的白衣慢悠悠地晃了過來,“我方才去含章殿,宮娥說你出來散步,我就找過來了。楚待詔可是來複診的?”
楚向瀾就點了點頭:“蕭侯的情況大有好轉,再過幾日想必就不需用藥了。”
“你是醫者,治病的事自然是你說了算,回頭我稟報陛下,此事該記你一功。”論起為人圓滑,安素確實是箇中翹楚,難怪宮中無人不稱道。
“尚書令謬讚!”
兩人你來我往之際,蕭錦初卻在思索安素的來意,尚書令可不是什麼閒人,特地跑一趟必然是有緣由。“找我有事嗎?”
“非也,我是有事來尋楚待詔的。”安素打了個官腔,溫聲問著楚向瀾:“不知道七郎可願助我一臂?”
尚書令雖說是詢問,但其中自有不容拒絕的氣勢,楚向瀾低眸垂首聽命:“請尚書令吩咐。”
“好,那人我就先借走了,你繼續玩吧!”似乎很滿意楚向瀾的態度,安素微微頷首,轉而對蕭錦初說道。
“……”蕭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叫繼續玩啊!她怎麼說也是有職司的人,不提旁的,如今虎賁衛還歸她管呢!衝這個,她在臺城內轉悠,就不能叫散步得改叫巡視。
送走了那兩個有正經事的,蕭錦初準備繼續自己的散步大業,不對,是“巡視”大業。轉頭卻瞧見一道穿玄色禮服的身影正立下樹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師兄……”
蕭錦初三兩步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