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起痛哭,為了他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愛情和生活而痛哭。然後讓草花當面罵他、唾他、打他,都行,哪怕讓他匍匐在地,像一條無恥的狗一樣,他都沒有怨言。他知道,他這樣做,也無非是在草花那裡買一個良心的安慰,一點都改變不了事情的結果。可這是現在他只能做到的了。如果不見草花,就這樣像個逃兵一樣,沒有任何結果地逃離了草花,逃離了清水河,逃離了這一段如火的青春和愛情,那他還配稱為一個男人嗎?還配做一個男人嗎?
楚一凡在自己的房間裡,悄悄地打點好了簡單的行裝,又匆匆地寫下了一張留給父母的字條。在清晨的時候,輕輕走出房間,把字條放在了小客廳的桌上,便出了家門。
在北方,深秋的早上已經有了很重的涼意。楚一凡走在街上,身體感到了一陣清冷,可是心裡卻覺得很熱,也許因為就要見到草花吧。雖然前途是那樣悲慘,母親黃怡徹底地扼殺了他和草花的愛情,但是今天就能見到草花的這個期待,還是讓他心裡發熱。他甚至想著,今天見草花的這個舉動,結果也難預料。只要見了面,他和草花,兩個人誰也不能保證做出什麼預料不到的事來。
也許從此在清水河紮根農村、也許從此兩個人消失在天涯海角,什麼結果都可能有,他也不去設想,一切交給上天安排。他只祈禱著,一旦出現那些不能預料的結果,母親黃怡要能承受得住,他將長跪在她的面前請求她的原諒,同時也請求她給他得到幸福的機會。他不相信天下會有不願讓兒子享受幸福的母親。他走到長途客運站的時候,身上已經出了一點汗。十幾輛第一班的長途客車都已經轟轟響著,等待發車。他趕緊買好了去清水河的車票,正在大院子裡找自己要坐的是哪輛大客車的時候,命運之手再次出現了。 。。
戀曲1976 十九(2)
上次他和母親黃怡去清水河的時候,時間似乎靜止了,空間也似乎靜止了,一切都沒有交叉,一切都錯過了。可是今天,一個空間裡的兩條線卻“咣”地一聲撞在一起,出現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交叉點,這個“點”就來自於碾子前些天做的那件看似平凡但卻不一般的小事。這個“點”,雖然只改變了楚一凡今天去清水河的決定,並不能改變他已經無法改變的愛情的前途,可是對於草花來說,這個“點”就是個不得了的“點”了,這個“點”將與後來碾子做出的另一件重要的事合在一起,改變了或者說註定了草花今後一生的路途,看上去都是草花自己的選擇,卻與這兩件事都有極大的關係。兩件事都來自於碾子,碾子其實不笨,碾子是個不一般的人。
楚一凡還沒有找到去清水河的車的時候,從院子外面開進來一輛大客車。這輛車滿面灰塵,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院子中間。車的前面玻璃上,就放著“清源”的牌子。清源就是清水河所在公社的名字。楚一凡看到從清源回來的車,感到很親切。他站在那裡,忘了自己是要走的人,望著從車上下來的旅客。這時候就有人從車窗子裡喊他,一凡!楚一凡!
楚一凡看過去,原來是跟他一個集體戶的兩個男生,陳更和趙大偉,兩個人風塵僕僕地從車上跑下來了。楚一凡跑過去,高興地與他們摟在一起。陳更看他拿著車票,就問他,怎麼著?要回去啊?你的行李不是都拿回來了嗎?回去幹什麼?
楚一凡猶豫著說,一時說不清楚,我先回去一趟,回來見面再說吧。
陳更把楚一凡手裡的車票拿過去看了看,與趙大偉對了下眼色,說,真是清水河的啊?這樣吧,你先別走,咱先說點事,車有的是呢。
趙大偉說,對,走,上前面包子鋪,我倆餓壞了。
陳更和趙大偉拉著楚一凡就走,楚一凡說,哎哎,不行不行,怎麼回事這是?
兩個人不容分說,把楚一凡拉到了客運站外面的小飯店。等著上包子的時候,楚一凡先是知道了他們是昨天坐最早一班車回省城,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客車拋錨,走走停停,晚上便在縣城住了一夜,今天天不亮車修好了往回趕。接著,楚一凡便聽到了那個重要的、由碾子在看似不經意中說出的、又由這兩個同學傳達給他的訊息——草花已經訂婚了。
楚一凡反應不過來。他像傻了一樣地看著陳更和趙大偉,他不相信這個訊息。
趙大偉說,真的,是碾子告訴我們的。你半年沒回去,草花等不了了,她大姐在柳樹溝給他找了物件,姓李的,跟草花是公社中學的同學,人也挺好,有文化,對了,是大隊會計吧?
陳更說,對,是會計。不過不是大隊的,是生產隊的會計。倆人都相中了,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