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若有機緣,少衝定當竭力而報,今日只能先給先生磕個頭了。”
看著他筆直挺拔的腰背紮紮實實的彎下,前額砰的一聲觸到地面,穆子石垂著眼睫,心裡酸甜苦辣,已說不出什麼滋味。
半晌只聽陸曠兮遲疑著問道:“你們……也是落入了這幫匪徒手裡?”
齊少衝道:“先生既來了這狼窩虎穴,還得萬事小心才好。”
穆子石定了定神,方道:“先生往後就住我這裡,我會護得先生周全。”
陸曠兮奇道:“你手無縛雞之力,竟能安居在這山上?”
穆子石輕聲笑道:“子石不才,剛剛接任這寨中糧臺一職,列南柯山第四把交椅。”
話雖說得十分囂張,卻是一臉無奈的自嘲:“這山上人命輕如草,只能偃風而動……望先生也能明白玉碎瓦全的道理,暫且忍耐。”
陸曠兮嘆了口氣:“只得如此……也不知這山寨之主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能講講道理,早些放我下山就好了。”
齊少衝聽他想得天真,忙正色道:“這裡的大當家叫做哥舒夜破,雖允文允武,是個一等一的人才,但心狠手辣絕無人性,先生還是少見他為好。”
陸曠兮隨口道:“哥舒夜破?這個姓氏很是少見……聽著倒有些像異族。”
穆子石點點頭,道:“他眼瞳顏色古怪,是深淺不一的灰色。”
陸曠兮咦的一聲:“灰色眼眸?深淺不一?我似乎在哪兒見過……是不是越到瞳孔中心,越是接近透明無色?”
穆子石心念一動,隱隱感覺捉到了蛛網一角,忙道:“先生在哪兒見過?何時見過?”
陸曠兮蹙眉深思,良久道:“至少也隔了十年啦,有些地方記不太真切。”
穆子石略一思忖,起身給陸曠兮倒了杯熱茶,笑道:“不打緊,先生說個大概就行。”
陸曠兮還真渴了,不顧茶水燙嘴,一飲而盡,緩緩說道:“那年南疆一帶鬧蝗災,又有瘟疫,我爹帶著我趕去給災民醫病,我們抄近路走涼柑道,涼柑道甚是荒僻人煙稀少,一日行至一處斷崖下,發現有個半大少年正垂死掙扎。”
說著面露不忍之色:“那少年不知已在崖下躺了幾天,堪堪只剩下一口氣,雙目卻不閉上,直直看著我們……滿是求生之念,但眼神卻又冷硬如鐵,迥異常人。”
穆子石與齊少衝對視一眼,心中均已認定,這瀕死少年就是哥舒夜破!
陸曠兮道:“那時天氣已經很熱,日頭毒辣非常,那少年衣衫破爛,胸膛有個傷口,足有小茶碗大小,深有三寸,撕裂參差血肉模糊,潰爛處已有蛆蟲進出,乍一看也不知是什麼器物所傷……這麼多年,我還記得這個人,也是因為從未見過如此重傷竟還能活著,當時我甚至已能聞到他身上腐爛的氣息。”
穆子石只聽得臉色蒼白,道:“先生不曾問問他的來歷?”
陸曠兮道:“醫者父母心,陸某救人不問來歷也不論貴賤。”
穆子石嘆了口氣,不再多說,瞄了齊少衝一眼,見他也是一臉不以為然,心道:少衝雖誠厚率真,卻不像這個先生善惡不分。
陸曠兮遲疑道:“不過他手腕上還鎖著斷開的鐵鏈,衣服也是褐色囚衣,應是朝廷欽犯。”
穆子石眼睛一亮:“那就對了……哥舒夜破確是犯官之後,被流放南疆,卻不知又怎會孤身重傷在斷崖下?押解的解差難道動了什麼手腳?”
踱開幾步,低頭沉思片刻:“南疆數府鬧蝗災瘟疫,又是十餘年前……若所料不差,正是永熙十四年。”
“永熙十四年……卻是個多事之秋,南疆蝗災瘟疫,湖州玉州大旱,又有工部大員侵吞修河帳款,嗯,雲州一帶還有鄉民山匪衝進府衙燒殺作亂,那一年罷黜論罪的官員著實不少,光宸京六部大概就有十來位……哥舒夜破到底是哪家的漏網之魚?”
說到此處,穆子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他在東宮受教數年,又有過目不忘之才,永熙年間的大事自是瞭如指掌,但畢竟時隔多年又非親身經歷,想重新憶起這些瑣碎具體,卻也頗耗心智。
齊少衝勸道:“哥,十多年前的舊事,哪能說想就想得起來?先聽先生說下去,或許又有些線索。”
穆子石忙道:“子石一時走神,還請先生見諒。”
陸曠兮擺擺手:“你方才唸叨的那些話我就根本沒聽懂……那少年並沒有開口求我們救他,但爹和我卻不能見死不救。”
“我們幫他擦淨傷口,他這才告訴我,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