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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他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我痛快道:“別矯情了,你直說。”

他低下頭,一字一頓:“這一次,你為什麼不自己來醫院?或者哪怕打一下我電話?如果沒有人發現你會怎麼樣?你最近有定時去看心理醫生嗎?”

蘇藉的目光瞬間凌厲。

我愣了愣,勉強扯出一個笑:“這不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麼。”

廖輝看著窗外:“虞董,你自己保重。不要諱疾忌醫,當初嘵藻就是這樣……”

我低下頭,把玩著手機,然後笑出聲來:“蘇藉,聽到沒有,最近別惹我生氣啊。”

蘇藉望著我,他的眼神裡閃現出當年的神情,“虞燁,”他輕聲說,“我……”

廖輝咳嗽一聲:“那……虞董,蘇董,我還有事,你們聊。”

蘇藉沒有回答,他埋首於雙手,像是哭泣的姿勢。

我閉上眼睛,年幼的孩子茫然地注視著我,他的面具被揭開,滿眼無能為力的疲憊與絕望。被深深壓抑的黑暗與憤怒浮現而出,吞噬了所有的感覺。

如同那一晚我在酒吧高歌。

“阿燁,”他說,“阿燁,對不起。”

我父母的離婚官司從我初中開始,到高中已到白熱化狀態。他們常常悲情地與我談心,希望我能在道德上證明他們的正義。以至於我高考時唯一的心願便是遠離他們的是非,可惜現代科技太過發達,實在不堪其擾。於是在電話裡和他們認真地談條件:“你願意給我多少錢?”

我自小被養成花花公子,突然間叫我自力更生,簡直要人命。

兩頭要錢的牆頭草沒什麼好結果,不久後他們默契地放棄了我。我只恨自己成年,不能去告他們一回。兩人大戰變三人,也挺有趣。

形勢逼人,我開始半工半讀,再加上學生會與社團,勉強靠著每天三四個小時的睡眠來裝得遊刃有餘。有一天看見母親與她的家人到這座城市遊玩,幾乎想搶劫。

我心胸狹窄,死要面子,不算好人。

有一天我熬夜翻譯稿子,蘇藉說:“虞燁,你在做兼職?”

我勉勉強強地笑:“不是,翻著玩玩兒。”

彼時我依舊打腫臉充胖子地住雙人宿舍,他抽走我的稿子,笑起來:“好,接下來讓我玩兒玩兒。”

我是虞燁,向來應該風生水起地活著,可是為什麼要有人看清楚我的疲憊呢?我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出色嗎?如果我不夠出色,那我依靠什麼來感覺自己的存在依舊有價值呢?

蘇藉輕而易舉地撕下我的面具,帶著血和肉。

他念的心理系,我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病人。這是一個蹩腳的醫生,沒做這一行是精神病人的大幸。

他給予我的治療,是用一種毒品替換另一種。

我從自己編織的雲端,跌落進他為我編造的夢境。那段時間,我以為我看得開人世,費盡心思詮釋玩世不恭。

我認識了林轍,所以林轍認識了蘇藉。此二人看對眼兒的速度十分驚人,向我解釋了何為一見鍾情。我毫無壓力,喜聞樂見地接受這一事實,讓蘇藉十分欣慰,也十分失望。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暗戀你?”我說。

“你為什麼不暗戀我?”他說。

我以為他對我而言,是朋友,是合夥人,還是一個沒什麼節操的心理醫生。

直到他離開逸雅,給了我致命的一擊。

我舊病復發。

年幼的孩子被父母拋棄,就像被世界拋棄了一樣。兜兜轉轉,其實我從來沒有長大。我以怨恨來掩藏為人拋棄的恐懼與悲傷,而蘇藉離開時,我連那個年幼無助的孩子都不如,只能嘶聲力竭地在空無一人的世界裡痛哭。

他這麼重要。

他和我父母一樣,把我養成百無一用的廢物後,痛快地給我可怕的自由,並美名為為我好。我那麼努力,可他們都丟下了我。

彼時我因為胃出血住院,當著他的面割腕,幾乎切掉手掌,十分有決心。一哭二鬧三上吊,潑婦的三大招,齊活。

他沒有回來,也沒有離開,另外介紹了心理醫生給我做輔導。後來我逐漸穩定,逐漸健康。再後來他與林轍分手,出國,我也學著接受。

我以為我痊癒了。

可是他要死了,他還是要離開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每一個人都會棄我而去。比黑暗更可怕的,是曾經見過光明。

我推開了溫霖,推開了祈雨蒙,他們和蘇藉一樣,總有一天會離開。既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