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飛出去又飛回來,馬上在監區傳開了。揚琴說:“‘子兒’在窗戶上拴了紅布條,那就是記號,小雀才會飛回來。”大號說:“‘子兒’的小雀通人性,不管飛出去多遠,只要聽見口哨,就會飛回來。”電吉它說:“那小雀跟‘子兒’的親弟弟一樣,幾隻老雀餵它吃食,想拐跑它,它不幹。一大群鳥攆它,也攆不回去。”聽著這些傳說,教研室的幾個搗蛋鬼不服氣了。為頭的金帥說:“淨瞎呲哩,呲得神乎其神,我倒要看看是隻神鳥不是?”
幾個人趁“子兒”出工之後,摸到“子兒”的床下,把小雀從桶中放出來。又開啟窗戶,小雀在室內盤旋,幾個人拿著笤帚往外趕。小雀一急,直向門口飛去。“咚”一聲撞在玻璃上,掉進門後的水缸裡。金帥把拚命掙扎的小雀撈出來,見小雀瑟瑟發抖,順著羽毛淌水,說:“不好了,飛不成了,放回桶裡吧。”“放啥?放飛嘛!看看到底會不會自己飛回來?”一個搗蛋鬼說。
“不行,膀子溼了,飛不動了。”
另一個搗蛋鬼說:“它就是這種東西,下大雨麻雀也到處飛。”
金帥一想也是,就捧著小雀到視窗用力一撂,小雀拚命撲扇翅膀,扇著扇著,只聽“撲嗒”一聲,掉在樓下的水泥地上了。三個搗蛋鬼傻眼了。慌忙跑到樓下,見小雀躺在地下一彈一彈的。他們匆匆撿了小雀,往床下桶裡一丟,悄悄溜走了。
“子兒”收工回來,開啟桶蓋,小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飛出來落在他手上,啄他的手指頭,唧唧地向他要食吃。往桶裡一看,小雀在裡面躺著,拿起來仔細一瞧,小雀的膆子摔破了,渾身溼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小腿兒蹬了幾蹬就死了。“子兒”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氣得一邊哇哇哭,一邊掂個小板凳,要去找金帥打架,讓
“小喇叭”抱著腰勸住了。一連幾天,金帥都不敢和“子兒”照頭。
監獄裡每年都有這樣那樣的檢查,這一回是司法部要來檢查了,警官督促著打掃衛生。樓簷下的雨水管,有幾處地方鏽爛了,自然,這有礙觀瞻。警官令金帥等幾個搗蛋鬼,搭梯子上去把雨水管子取下來。金帥忽然聽見管子裡傳出輕微的唧唧的叫聲,又見兩隻黑嘴老雀在對面樓頂上,不安地喳喳叫著。金帥心中大喜,把手從鏽爛的孔洞裡摸,拽出一坨乾草來。乾草中間,是一個用線繩和羽毛編成的軟乎乎的小窩,裡面有兩個拇指般大小紅赤赤的小雀,只在翅尖、脊背、尾梢上長出些許褐毛。此時,小雀揚起細脖,張開兩朵*花一樣的大口,唧唧直叫。
晚飯後,金帥和另兩個搗蛋鬼,挺胸腆肚,神氣活現地闖進文藝隊,一進門大呼小叫地喊:“李蛋子兒,李蛋子兒,你掂小板凳幹啥?好漢做事好漢當,摔死一個包你倆!”
“子兒”把兩隻小雀放在手心,嚼了饃花,用指頭粘了,一點雀口,小雀馬上大張開嘴,一邊唧唧地叫著,一邊全身抖索。“子兒”大喜,把饃花一左一右抿進雀口,那隻小雀伸伸脖子嚥了,一左一右地排出兩點鳥糞來。“子兒”好像早有準備似的,用雪糕柄把糞颳了。
為養好這兩隻小雀,“子兒”可下大功夫啦。他找來一個方紙盒,做了一個能夠開合的門。盒的底部用新曬乾的青草,絮了一個飄著野草清香的軟窩。紙盒頂部,用雪糕棒編成一個方格天井。紙盒裡面用粉紅紙糊了,貼上從雪糕紙上剪下來的卡通影象。“子兒”從圖書室借來《鳥》這本書,學習關於鳥類的知識,有的地方還做了摘錄。根據鳥類消化快,排便多的特點,他增加了夜間飼餵的次數。而且葷素搭配,還在食物裡摻進了細沙和維生素粉。為了加大小雀的活動量,一有時間,他就把小雀放在室內的地上。開始時小雀膽怯地擠在一起,一會兒就歪歪斜斜地跳來跳去,不時排出糞便。“子兒”像老保姆一樣,跟在後面用衛生紙把糞便擦掉。
小雀長得很快,羽毛已覆蓋全身,尾羽和飛羽也扎出來了。當然,小雀吃得也越來越多。好在監獄地處郊外,監舍後面就是田野。晚上室內燈一開,飛進來不少叫做“棺材頭”的蟋蟀,“子兒”一晚上能捉一塑膠瓶。大夥也來幫他,單簧管給他帶來一串螞蚱,電吉它捉到幾隻知了,小號送來幾個“老扁擔”。“小喇叭”在雨後的水泥牆圍上,捉到一把蝸牛,說是讓小雀嚐嚐“法國大菜”,開開洋葷。不知怎的,一看到小雀張開黃嘴岔兒,
“子兒”總覺得就像小時候姑姑給自己餵飯時一樣。餵飽了,姑姑唱起兒歌:“盤,盤,盤腳盤,穿花褲子找姥娘;蔥花、蕪荽,小腳,踡回。小胳膊小腿兒,鼓嘟嘟的小嘴兒……”姑姑的頭頂在他的小肚子上,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