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人回答。”
古亞爾驚愕地盯著她,然後發覺自己驚訝的表情太明顯,很不禮貌,連忙收斂了一些。也許她懷疑他會巫術,不敢講出自己的名字,怕他會靠名字施魔法。
他倆走進石板鋪地的大堂,笛音變響了。
“我叫你艾美絲,可以吧?”古亞爾說,“那是南方一種花的名字,金黃燦爛,親切友善,馥郁芳香,就像你一樣。”
她點點頭,“你可以叫我艾美絲。”
兩人走進懸著掛毯的一個寬敞溫暖的房間。一面牆的壁爐裡,爐火熊熊燃燒,餐桌上擺著食物。琴椅上坐著那位音樂家——一位衣冠不整、頭髮蓬亂的老人。他的白髮胡亂披在後背,鬍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又髒又黃。他身上是件短外衣,絕對算不上乾淨,腳上那雙鞋的皮子也已經乾裂開縫。
說來奇怪,老人並沒有從唇邊拿開笛子,還在繼續吹奏。古亞爾發現,黃衣姑娘的行動像是伴隨著曲調的節奏。
“路德維叔叔,”她高興地喊了一聲,“我給您帶來一位客人,斯費爾的古亞爾先生。”
古亞爾看著那人的臉,覺著納悶兒。那對眼睛雖然因為年齡的關係有點發粘,灰色的眸子卻很亮——興奮得發亮,透著聰穎的光芒。而且,古亞爾想,這雙眸子看上去有某種奇怪的愉悅感。這種感覺讓古亞爾很是困惑,因為那張臉上除了多年的痛苦外,看不出別的感情。
“你會樂器嗎?”艾美絲說,“我叔叔是個大音樂家,這會兒是他的音樂時間。他多年以來一直保持這種習慣……”她轉身朝音樂家路德維笑了笑。古亞爾客氣地點了點頭。
艾美絲朝那張豐盛的餐桌指了指。“吃點東西吧,古亞爾,我給你倒酒——也許過後,你可以為我們吹奏一曲。”
“很樂意。”古亞爾說,他發現路德維臉上的愉悅表情變得更明顯了,嘴角不停抽動。他一面吃,艾美絲一面給他斟上金色的酒,最後他喝得頭都有些暈了。路德維一直沒有中斷吹奏——一會兒是表現水流的溫柔旋律,一會兒是一段凝重曲調,講述西方已經消失的海洋,接著是段簡單小調,像孩子玩耍時隨口哼哼的調調。古亞爾驚訝地發現艾美絲的心情一直和音樂保持一致——隨音樂變得或凝重或歡快。真古怪!古亞爾想。不過,與世隔絕的人容易養成特殊的怪癖。他們看起來那麼親切和善,對他來說,這就行了。
他吃飽了,直起身,靠著桌子站穩。路德維正在演奏一段輕快的曲子,表現一隊玻璃鳥在陽光中盤旋。艾美絲跳著舞朝他走過來,站得離他很近——非常近——他都嗅到了她披散金髮上溫暖的香氣。她的表情快樂又興奮……奇怪呀,路德維望來的眼神卻是罕見的嚴酷,可他還是一言不發。也許當叔叔的在懷疑這個陌生人的企圖。可是……
“好了,”艾美絲輕聲說,“或許你可以來吹奏一曲,你那麼強壯年輕。”
一聽這話,古亞爾的眼睛都瞪大了,她趕緊解釋,“我是說你來給路德維老叔叔吹一段曲子,他會高興起來,然後上床睡覺去——接著我們就可以坐下來聊天到深夜。”
“我樂意吹笛子。”古亞爾說。他暗自罵著自己,他的話突然間這麼油滑,同時又這麼呆滯。都是喝酒害的。“我樂意為兩位演奏。在斯費爾的家鄉,別人都覺得我的技藝不錯。”
他瞥了路德維一眼,看到老人狂喜的表情後不禁吃了一驚。不可思議,一個人竟會那麼喜歡音樂。
“那麼——開始!”艾美絲說,把他往路德維的方向推了推。“我說,”古亞爾建議道,“我最好等你叔叔吹完。要不太失禮了——”
“不,你一做出要演奏的樣子,他就會停下。只管去拿笛子。你瞧,”她對他說,“他聾得厲害。”
“好吧,”古亞爾講,“不過我有自己的笛子。”他把它從衣服下拿出來,“呃——怎麼了?”
姑娘和老人的神色驟然一變。艾美絲眼裡立即閃出亮光,而路德維奇怪的愉快表情則消失了,他眼裡只有陰沉的絕望,麻木的順從。
古亞爾不知所措地慢慢退後。“你們不想聽我演奏嗎?”
冷場。“當然想。”艾美絲重又變得活潑迷人起來,“不過我想,路德維叔叔肯定高興聽你用他的笛子吹。他已經習慣那隻笛子的音高了——換一種音色也許會覺得彆扭……”
路德維點點頭,希望之光再次從那雙發粘的昏花老眼中亮起。古亞爾看到老人手上的確實是枝好笛子,精美白合金的笛身鑲嵌著黃金,路德維緊握著它,一副捨不得給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