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坐騎帶著他走。某個地方應該有穿越奧莫納山口去北方荒原的路,但是現在,冰冷的陰霾中,淡紫的天空泛著金屬光,東南西北看起來都差不多。古亞爾收韁駐馬,在鞍上直起身,想在這樣的地貌中找到出路。峭崖挑起,既高又遠,地面除了大叢大叢乾燥的灌木之外一無所有。他頹然倒回鞍座,白馬自行緩步前進。古亞爾在風中埋頭前進,群山斜入暮色,彷彿是一副石化了的神祗的骨骸。
馬兒站住了腳,古亞爾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寬闊山谷的斷崖邊上。風靜谷寂。古亞爾傾身向前往下看。
一個漆黑無光、全無生氣的城市在下面鋪展開來。迷霧刮過街道,霞光凝滯在石板屋頂。
馬幾噴個響鼻,刨了刨碎石地。“奇怪的城市。”古亞爾說,“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煙火氣……不用問,肯定是老早以前就被遺棄的廢墟……”
他猶豫著是否要下去。古蹟廢墟里時常有靈魅出沒,但這樣的棄城也可能有通往苔原的大路。一想到這裡,他就催馬下山去了。
他進了城,石子路上的馬蹄聲顯得響亮又尖銳。
城裡建築物的框架是由石頭和黑色的灰泥所造,看來儲存得非常好。幾道過樑已經開裂下陷,幾道牆崩了口,但這些石頭房屋的大部分都成功地經受住了時光的侵蝕……古亞爾聞到了煙氣。還有人住在這裡?他得小心行事了。
一棟看來像是旅館的樓前,瓦缸裡還有正在開放的花朵。古亞爾收住韁繩,心想:很少有人會用花朵來表示敵意。
“有人嗎?”他喊起來——一聲,兩聲。
不見有腦袋從門裡探出,也不見窗戶有燈光亮起。古亞爾慢慢地撥轉馬頭,繼續前行。
街道越來越寬,轉過街角,前面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古亞爾看到了一盞燈。這棟建築的正面很高,分隔成四面大窗,每扇窗都有兩扇百葉窗,上面鑲嵌著生了綠鏽的青銅掐絲圖案,每一扇窗下都有一個小小的挑臺。灰白色的露臺圍著大理石護欄,後面是大堂的入口,厚重的木門輕輕掩著,洩出一線燈光和一縷樂音。
斯費爾的古亞爾停住了。他既沒看屋子,也沒看門縫漏出的燈光。他下了馬,朝坐在露臺欄杆上一位鬱鬱不樂的年輕女子鞠躬行禮。
雖然天氣非常冷,她卻只穿了一件樸素的薄袍。長袍是橙黃色的,水仙花的顏色。黃玉般的淺黃褐色秀髮隨意散落肩頭,襯出她臉上鬱然思慮的神色。
古亞爾直起身時,那女子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頰邊的頭髮。
“對旅行者來說,真是個難熬的夜晚。”
“對於在星星下沉思的人來說,也是個難熬的夜晚。”古亞爾回答。
她又笑了。“我不冷。我坐在這兒做夢……聽音樂。”
“這裡是什麼地方?”古亞爾問,回頭望望街道,再看向那位姑娘,“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這地方叫卡切塞爾,”姑娘說,“一萬年前就被所有人遺棄了。只有我和年邁的叔叔還住在這裡,把這兒當作躲開苔原上薩坡尼德人的避難所。”
古亞爾想:這女子可能是個女巫,但也可能不是。
“你又冷又累,”姑娘說,“我卻讓你站在街上。”她站起來,“進來接受我們的招待吧。”
“我很樂意接受,”古亞爾說,“可我得先安頓好我的馬。”
“那邊的房子會讓它滿意的。我們沒有馬廄。”
順著她指的方向,古亞爾看到一座低矮的石屋,門裡一片漆黑。
他牽馬過去,卸下籠頭和馬鞍。接著,他站在門口,傾聽之前注意到的樂聲,詭異古雅的笛音。
“奇怪呀,奇怪。”他一邊嘀咕,一邊撫著馬兒的鼻子,“叔叔吹笛子,侄女獨個兒看星星……”他琢磨了一會兒,“也許我太多疑了。如果她是個女巫,從我身上撈不到什麼東西。如果他們照她說的純粹只是在這裡避禍,還是音樂愛好者,那麼他們也許會喜歡阿斯科萊斯的曲調。總得用什麼回報他們的好意啊。”他把手伸進鞍袋,拿出自己的長笛塞到衣服裡。
古亞爾跑回姑娘等著他的地方。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她提醒他,“我得向叔叔介紹你。”
“我是斯費爾的古亞爾,家在阿斯科萊斯的斯考姆河邊。你呢?”
她笑了,推開大門。溫暖的黃色燈光落到石子街面。
“我沒有名字。我不需要名字。除了叔叔,這裡從來沒有別的人:他說話時,除了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