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是否有什麼意義?
好吧,想不通的問題先放一邊,重要的是,嘉維斯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嗯,因為儀式的法則,他一定會於下個月相變化,也即新月時作第二次狩獵,那麼他會如何……
“年輕人,你好像有很多煩惱呢。”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銀凌海的思路。
銀凌海轉頭一看,長椅的另一端不知何時坐著一位老太太。她身材高瘦,穿著有點老舊的粗呢外套和裙子,脖子上圍著兩條棕紅色的圍巾,在淺灰色的頭髮下則是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介意告訴我這個老太婆嗎?”老太太把手中的鴿食灑到地上,登時飛來一群鴿子。但眾鳥奇怪地只集中於老太太一側,離探員遠遠的。
“好像在哪兒看過她……”他心忖,但努力回憶了一會後仍是想不起來。
他頓了頓,禮貌的道:“女士,這個……實在也沒什麼,只是看到眼前正常的人物,有點感慨罷了。”
“那麼說,你是認為自己不正常,所以眼前的正常景象令你很感慨?”老太太故意在“正常”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銀凌海苦笑了下,心中卻沒來由地湧起一股衝動,想把發生的所有事和盤托出。
他搖搖頭,道:“老太太,我面對的事情,是世上離正常最遠的事物。”
“正常?”老太太露出嘲諷的笑容,道:“什麼是正常?大部分人的主觀願望?孩子,世界上沒有所謂正常的人,不,應該說,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某種程度的精神病,例如……”
她示意銀凌海留意前方的路人,道:“你看到那邊坐在椅子上的上班族嗎?他緊閉著雙眼,眼皮卻跳動著,顯示他沒有真正睡著,而他每隔一會就伸手拉扯自己的頭髮,把毛髮硬生生扯下來,可是他卻像是毫無知覺般。”
她頓了頓,又指指那對在野餐的情侶,道:“那位女孩的左臉頰下方有顆小痣,你會發現她不斷無意識地手按自己的左臉,且無論坐著或是站著,都在男友的左方,而且她雖然盡是拿蔬菜水果來吃,眼睛卻老盯著炸雞塊和薯條。
“相比起來,她男友就貫徹始終得多,目光由始至終都只在她的胸部打轉。
“至於那個溜狗的孩子,你假如留意他的左手手腕,會發現數條接近水平的傷痕,癒合情況不一,顯示切割的時間有先有後,他討厭自己的生命,可憐的孩子。”
探員不由自主凝目細看,果如對方所說,在佩服老太太優秀觀察能力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一種古怪感覺,彷佛眼前的老人在三言兩語間就把正常世界扭曲起來。
“看來中央公園沒有表面那樣和平呢。”
“人性就是如此,在每個地方也是一樣,只差在於你有沒有機會近距離觀察而已。”
“那麼,你是說,所有人都朝發瘋的道路前進?”
“不是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就正因為所有人的內心有缺陷,都有各自的痛苦,故才有能力明白其它人的痛苦,人類就是如此互相依靠的存活下去。”
優秀的人類觀察家頓了頓,伸出左手,一隻純白色鴿子停留在其手掌上,續道:“每個人都有軟弱的一面,因為軟弱,所以才知道堅強。就如一個不會死的人,永遠不會明白生命的意義一般,你明白我的話嗎,年輕的警探先生?”
“你……這你也是看出來的?我應該稱呼你為福爾摩斯太太嗎?”
“我和那個養蜂老頭不熟,”老太太笑了起來,道:“我叫阿嘉莎·瑪波,喜歡我的人叫我作瑪波太太,幸會。”
“你好,瑪波太太,幸會,我叫銀凌海……”
年輕警察禮貌的伸出手來,忽然腦中電光石火的一轉,失聲叫道:“老天,等等,難道你就是那個……那個著名的犯罪及行為心理學家……對了,我曾在學報上看過你的照片,我真混蛋,應該早點認出來才對……”
“不用這樣激動,孩子。”
“我看過不少你寫的文章和著作,你幾年前那次在鄰市大學的演講我也特意跑去聽……”
“那只是應付委員會的無聊兼職,”心理學家打了個呵欠,道:“我的正職和興趣是觀察人類,啊,還有打毛線。”
“老天,瑪波太太,但你不是身在英國的嗎?為什麼會來這兒的?等等……莫非,警方高層說請來的那位犯罪心理學家就是指你?”
“你知道,老人家有時是很閒的,而且你們的署長又是我的學生。”身旁的瑪波太太邊逗弄著手掌上的鴿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