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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你這不是欺負人嘛,就一把樹葉子!”郭存先真急了,跳著腳要往上躥,被他妹妹從後面死命地拉住了。前面的四個民兵一橫手裡不一定有子彈的步槍,擺開了架式。

藍守坤上前一步,根本不拿郭存先當回事:“怎麼著,你想搶啊,還是想鬧事?我知道你們老郭家的人性大,可你不睜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龍鳳樹下,你不知道這個地方專治你們老郭家?”

後面的四個民兵幫腔起鬨:“是嗎?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沒聽說?你給講講,反正閒著也沒事……”

藍守坤成心要寒磣郭存先,翻完老帳還要算新帳,郭存先越是哪兒疼,越往他那兒踢:“我還別不告訴你郭存先,你們家的成分興許還得改一改,以前你爹在被刺刀挑私奔之前,你們家的日子可是過得勁兒勁兒的,最次也應該劃個小業主,要不就是上中農,這到現在還是懸案,你現在還敢乍刺兒……”

藍守坤的這一招兒非常狠毒,給了郭存先致命地一擊,如果村裡真將他家的成分改成小業主,那可就很難抬頭了。藍守坤看到郭存先臉上掛相了,就變得不像剛才那麼強硬了,口氣一轉勸郭存先先回家,明個白天,我讓值班的民兵把掉在地上的樹葉都收集起來,交給你二叔帶回去還不行嗎?

此時郭存先真恨不得撲上去掐死藍守坤,或者被他們打死。但他卻終究一聲沒吭,扭頭離開了龍鳳合株。哥倆回到家誰也沒提樹葉的事,母親也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帶樹葉回來,郭存先只是悶頭喝了兩碗稀糊糊,直到放下飯碗,突然愣不喇嘰地甩出一句話:

“明天一早我就走。”

母親一愣:“幹嘛去?”

存先仍舊不撩眼皮:“砍棺材。這年月餓死了這麼多人,興許好找活幹,好歹能掙倆活錢兒,頂不濟還可以省出我那份口糧,就把今年的青黃不接扛過去了。”

存珠不放心地潑過來一瓢冷水:“哥,這個想法可有點玄,你看咱村死的這幾人,哪還有鄭重其事打棺材的?都是用炕蓆一卷,要不拿被單子裹吧裹吧就埋了。”

存志接過話頭:“再說你也只能算半個木匠,以前只跟別人打過下手,一個人出去能頂得起來嗎?要不我跟你一塊走吧。”

郭存先斷然拒絕:“不行,你再走了咱娘交給誰?這個家怎麼辦?”

存珠剛想說這個家裡還有誰需要照顧呀?走一個人省下一個人的口糧給留下的人吃,才是最好的照顧。可她拿眼角夾了夾二叔郭敬時,又把話咽回去了。

郭敬時穩穩地坐在炕頭,不看屋裡的人,也裝聽不見他們的話。

現在這個家裡是郭存先說了算,連孫月清也只能嘆一聲氣:“存先吶,你老大不小了,我還尋思趁著年景不濟,有逃荒要飯的閨女路過咱這兒,挑合適的就給你把親定了。你若是一走,這可怎麼辦呢?”

“我的事您甭操心。”郭存先起身下炕,到小南屋找出當年爹留下的木匠兜子,從裡邊拿出斧子、刨子、錛子、鑿子、鋸子等木工工具,又將磨刀石搬到院子裡,存珠給他端出半盆涼水,他拉個小板凳坐好,藉著從屋門口透出的亮光,開始一件件地將這些工具磨快……

2 大耙(5)

磨著磨著想起剛才弟弟那兩句不太瞧得起他的話,便提著剛磨好的斧子站起來。院角落裡堆著幾跟長短不一的樹樁,他挑出一跟兩掐多粗棗樹幹,對妹妹說:“棗木最硬,這棵老棗樹至少五十年以上,你給我數著,我用二十斧子把它砍成正方的,一面五斧子,不用刨子,但四面要跟刨過的一樣光溜。”

“真的?”存珠這個半大閨女就喜歡瞧新鮮看故事,到處湊熱鬧,還大聲招呼存志,“二哥,大哥要表演飛斧砍四方!”

存志從屋裡躥了出來,見哥哥正用左手扶著棗木,用眼前後左右地調兌著,像是在計算下斧子的角度和力道。

郭存先突然響亮地往右手心裡吐了口唾沫,使勁握住了斧子把兒,沒等弟弟妹妹們看清楚斧子已經連三併四地砍下去了,有輕有重,有急有緩,上來先一邊三斧子,就將一個正方的輪廓砍出來了,後面的幾斧子是修整和削光。等到存珠數到二十下的時候,圓鼓瘤丘的棗樹幹,變成了規規矩矩的正方形木材……

就在兄弟三人在院子裡鬧騰的時候,母親抱柴禾點火,得給兒子做點乾糧帶著,好在路上打尖……

第二天不等天亮,趁村人還沒起來,郭存先也不讓母親和弟弟送出門,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發了。肩上揹著一個帆布做的大木匠兜子,裡面除了斧、鑿、錛、刨等,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