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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水道的流向而修築。她曾聽韓六說過,這條由山泉彙集而成的水道是王觀澄親手設計的,它流經家家戶戶的廚房,花家舍的婦女在灶邊即可用水道的水淘米做飯。 秀米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在發病前後,曾與母親有過一次劇烈的爭吵。爭吵的緣由是由於父親忽然異想天開地要請工匠在村中修造一座風雨長廊。按照父親的設想,長廊將散居在各處的每戶人家都連線起來,甚至一直可以透過田間。她記得母親急得直跺腳,她對父親叫道:“你難道瘋了不成?平白要造這樣一個勞什子長廊做什麼。”父親呆呆地翻動著眼睛,對母親的暴怒毫不為意,他笑了笑,對母親說: “這樣一來,村子裡所有人既不會被太陽曬,也不會挨雨淋了。” 多年以來,父親的這一荒唐的設想,在飯後茶餘被母親多次提起,每次說起來她都會歇斯底里地笑。 不過,小時候,秀米總也不明白,父親的想法到底有什麼錯。她去問寶琛,寶琛先是皺眉,然後嘆道:有些事,在心裡想想,倒也無妨,你若果真要去做它,那就呆了。可為什麼心裡能想,卻不能去做它呢?秀米還是不明白。她又去問她的老師丁樹則,丁先生道:桃源勝境,天上或有,人間所無。世上只有令尊這等的蠢材,才會這樣去胡思亂想,白白讓自己發了瘋。那廣東瘋子康南海,比之令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矇騙皇上,妖言惑眾;張口大同,閉口變法;這老祖宗的千年不易之法,豈能由你無知小兒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可是,令人驚訝的是,父親這一瘋狂的設想竟然在一個土匪窩裡變成了現實。她看到的這座長廊四通八達,像疏鬆的蛛網一樣與家家戶戶的院落相接。長廊的兩側,除了水道之外,還有花圃和蓄水的池塘。塘中種著睡蓮和荷花,在炎夏的烈日下,肥肥的花葉已微微卷起,成群的紅蜻蜓在塘中點水而飛。家家戶戶的房舍都是一樣的,一個小巧玲瓏的院子,院中一口水井,兩畦菜地。窗戶一律開向湖邊,就連窗花的款式都一模一樣。 再往裡走,秀米就覺得微微有些暈眩。她覺得自己在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在一個院落中她看見了一個穿紅色抽紗短衣的女孩,正在井邊打水,而在另一處,她看見一個同樣裝束的女孩,同樣的年齡,同樣的羊角辮,她正舉著一根竹竿在樹林裡捉知了。看來,“在花家舍,蜜蜂都會迷了路”這句話絕非虛語。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秀米被帶到了一個整潔的小院前。從外表看,這座院落與村中任何一處院宅並無兩樣,只是門口多了兩位手持長矛的侍衛。 “到了。”一名家丁對秀米道,“請跟我來。” 院門是敞開的,經過一條長滿青苔的碎磚小徑,秀米來到了門廊下。家丁向她一躬身,道:“請稍候片刻。”說完,就低著頭倒退著走了。 天井狹長、陰暗,與廳堂幾乎連為一體,幾根粗大的樑柱一字排開,支撐起一片歪斜的屋頂。廳堂的左側露出一截木梯,與閣樓相通;一扇竹影掩蔽的小門通向後院,門外有潺潺的流水聲。 堂上坐著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背對著她。初一看還估算不出他的年齡。他正和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下棋。那女子倒有四十上下的年紀,頭上盤著一個高高發髻,正在托腮沉思,纖纖的手指不時撫弄著桌上的一枚棋子。他們似乎都沒有留意到門廊下站著的秀米。 靠牆有一排收攏的黑漆描金的屏風。樓板下垂下幾隻竹鉤,掛著幾串紅辣椒,還有一隻鳥籠,鳥籠裡的那隻鸚鵡正縮著脖子打量著她。地上依稀有幾滴新鮮的鳥糞。香案上供著一尊觀音像,香爐是由陶土燒製而成,那是一隻張開嘴的蟾蜍。香爐裡灰燼已冷,但她仍然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安息香味。 落日的餘暉從天竺花叢中移上西牆,又從西牆移到院外的一溜樹冠上,光線也漸漸地變成暗紅色,天色將晚。這時,她忽然聽見那個女子輕輕地說了一句:不用數了,你一準是輸了。那男的也不答話,仍是在一五一十地數著棋子,數到後來,還是輸了。嘴裡嚷著再下一盤,那女的就說: “晚上再下吧,人家已來了好半天了。” 那男子扭過頭來看了秀米一眼,隨即起身,對那女子道:“人既已來了,你何不早說?”又轉身對秀米拱了拱手:“久等了。得罪,得罪。”隨後,朝她快步走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秀米,嘴裡不住地道: “難怪,難怪。” 女子在一邊笑道:“怎麼樣,我猜得沒錯吧?” “沒錯,沒錯。”男人道,“慶生這小子,果然一副好眼力。”&nbsp&nbsp'返回目錄'&nbsp&nbsp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7(4)

這個男子想必就是四當家慶壽了,那女子又是誰呢?秀米想。她一時還弄不明白他們剛才在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