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地進來了。我找了一張舒適的椅子坐下,舒適程度只比為驗屍官準備的主席椅要略差一點。剛一坐穩,驗屍官和陪審團便一道走了進來。他們後面跟著柏傑督察、一位警佐和兩位便衣警察,最後是分局法醫。
驗屍官在主席位坐了下來,開啟書本。陪審員也都陸續在會議桌一側的幾張長凳子上坐了下來。
我好奇地看著那十二名“公正人士”,他們都是英國生意人的典型代表,安靜、神情專注而莊重。不過一個矮個男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有著一顆碩大的腦袋和一頭豎起的亂髮,瞄了一眼他那油亮的長褲的膝部之後,我判斷他應當是村裡的鞋匠。肩膀寬闊的陪審團主席坐在他旁邊,我猜他是名鐵匠。另一邊是個相貌粗豪的紅臉男子,健碩的體型讓人想到他或許是個屠夫。
“各位,”驗屍官宣佈,“本調查庭將要討論兩個問題。第一是身份問題:屍體你們已經看過了,他究竟是誰?第二,他是什麼時候、怎麼死的以及死亡的原因。首先,有關身份問題,讓我們從屍體被發現時的有關情況開始討論。”
這時那位鞋匠站起身來,高舉著他那雙髒兮兮的手。
“我有個問題,主席。”他說。其他陪審員都用異樣的眼神望著他,有的甚至撇開嘴笑了起來。“你剛才說,”他繼續說,“屍體我們已經看過了。我想說的是,我們看到的並非是屍體,不過是一堆骨頭而已。”
“哦,這樣啊,那我們就叫它遺骸吧,你覺得怎樣?”驗屍官說道。
“我覺得這樣沒問題了。”那位鞋匠坐了下來。
“好。”驗屍官接著主持會議。他開始傳喚證人,第一位證人是在水芥菜田發現這些骨頭的工人。
“那片水芥菜田上一次被清理是在什麼時候,你知道嗎?”聽證人敘述完事發過程之後,驗屍官問他。
“那還是塔普先生賣掉這塊地之前,已經過去兩年了。五月份那次也是請我清理的。我清理得很仔細,那時候並沒有發現骨頭。”
“各位有什麼問題嗎?”驗屍官看著陪審團問道。
鞋匠滿面怒容地對著證人問:“你發現那些骸骨的時候,是不是正在尋找人骨?”
“我?”證人大叫,“我尋找人骨做什麼?”
“別遮掩了,”鞋匠嚴肅地說,“回答我的問題:是或不是。”
“不是,當然不是。”
陪審員搖了搖那碩大而顯得很滑稽的腦袋,似乎是在說,先不追究了,下次決不輕饒你。詢問仍在進行著,不過這之後再沒出現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或意外插曲。接下來警佐開始敘說在杜鵑坑發現右手臂的過程。
“這次發現完全是巧合嗎?”驗屍官問。
“不是。我們早就接到蘇格蘭場的指示,要我們將所有池塘進行搜尋。”
驗屍官不想再對這個問題深究了,但是我們的鞋匠先生顯然正說得起勁呢!我預料,等對柏傑督察問訊的時候,恐怕要進行很激烈的辯論了。督察好像和我的看法是一樣的,因為我發現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鞋匠。然後輪到他出場了,只見鞋匠已經興奮得在位置上坐不住了。
在勞夫頓鎮史戴波茲池塘發現的一半屍骸都是督察親自努力的成果。然而他卻完全沒有將功勞往身上攬,只說,這次發現是在杜鵑坑之後水到渠成的結果。
“是不是有什麼人對你說了要在這個特定的地點進行搜尋?”驗屍官問道。
“不,沒有什麼人對我說過這些。”柏傑回答。
“那我請問你,”鞋匠指著督察說,“這些骸骨在悉德卡發現了一部分,在聖瑪莉克萊也發現了一些,然後在李鎮也發現了一些。這些地方全都在肯特郡境內。奇怪的是,你竟然會跑到艾瑟克斯郡的埃平森林去搜尋,而且還被你找到了!”
“我們是在對所有類似的池塘進行全面性的搜尋。”柏傑回答。
“沒錯,”鞋匠露出獰笑,“是這樣的,在肯特郡你們找到了那麼多骸骨,那裡離這裡少說也有二十多里吧,中間還隔著泰晤士河,可你卻直接跑到這裡來了,並且就像事先得到了通知一樣,直接到史戴波茲池塘打撈,更巧的是,你們真的找到了,這難道不奇怪嗎?”
“要是我們直接跑到那個地方,卻什麼也沒打撈到,那才真的奇怪!”
陪審團席發出一陣鬨笑,鞋匠也咧開大嘴笑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驗屍官就介入說:“這個問題很模糊,”他說,“請不要和警方無理取鬧。”
“我認為,”鞋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