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部分

“師父當真是發聾振聵,這道理弟子卻從未想透過。”文悅道:“至於對自己計程車卒,你說得很對,不重魁選,哪得精兵強將?不重訓練,哪得指揮從心?不明賞罰,怎能號令萬眾?但還不夠,要愛士卒如愛子弟,這才能凝聚人心,得將士死力,這道理戰國吳起懂,漢朝李廣懂,唐朝李世民李靖懂,今人郭雀兒郭威也懂。公子,我教你戰爭是詭道,和仁義不相干,卻不是教你心腸硬,須知士兵便是子民,放下武器的敵兵也是子民,不殺降,不讓士卒無謂涉險,不讓士卒沒把握時去送死,這便是仁,便是愛民。至於對違令亂紀、臨敵怯退之卒,當殺就殺,不能手軟,豈不聞‘慈不掌兵’?” 匡胤聽得如醉如痴,滿心歡喜,始知學習兵法,要在知其精義,不在習其成法。辛文悅又道:“至於仗該不該打,有利無利,先打誰,後打誰?這些就居於戰略範圍,它又和政治、經濟等密切相關,眼界越寬,判斷才越準,這又不是任何兵法書所載得有的了。”是時已近正午,見文悅微有倦意,便即告退,當日徹夜研讀《孫子兵法》,只覺句句新鮮,陳摶批註,字字註釋透闢。此時想來,真不知往日怎麼讀過來的。

第三回 叩其兩端 響鼓何須用重錘(5)

待到第四日早晨,文悅見匡胤滿眼紅絲,顯是一夜未睡,笑道:“為學之道,要在妙悟,頓悟,有些老學究皓首窮一經,也不見得就讀懂了。公子,我不是說為學不要下苦功,而是說要思索,要得法,囫圇吞棗是不行的,你懂麼?”匡胤道:“弟子現下才算稍稍懂了。”文悅道:“懂了就好,今天,咱倆人就要思索為治之道了。你聽說過各家主張的為治之道麼?”匡胤道:“弟子聽說儒家主張仁政,道家主張無為,申韓主張法治,卻不知孰是孰非,還望先生指點。”文悅道:“你以為誰說得對些呢?”匡胤道:“弟子覺得儒家似乎迂腐了些,道家近於空想,倒是申韓之說較為實在。”文悅道:“公子,這些學說都是聽不得的,都是一些騙人的鬼話,老子、孔丘、申韓哪一個有治國的實績了?都沒有,他們都把治國看得太容易。書本上的話和實際相差十萬八千里呢。歷代治國治得好的,唐太宗數第一,他的經驗整合一本《貞觀政要》,那倒是很可以讀讀的,只是卻也不能全信,更不可硬搬,須知所謂‘貞觀之治’也是被粉飾了的神話,李世民自己也未一一做到過,他晚年不也是荒淫驕奢麼?全信書不如無書。”匡胤茫然道:“然則弟子該當信什麼?”文悅道:“什麼也別信,須知三代不同治,這是因為三代的實際不同,為政須當針對實際,‘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民之所急者急之,民之所欲者不違之,這就行了。別去管那仁政、無為、法治等邪說。”匡胤奇道:“邪說?”文悅道:“怎的不是邪說?譬如治病,有的醫生說:不管什麼病必須大補培元;有的醫生說:任何病須下虎狼狠藥;有的醫生卻道:何必多事?只有順其自然無為而治自然好了。你說這些話是不是邪說?又怎麼信得它過?真正治病須當望、聞、問、切,找到病根子,然後該補則補,該導則導,這才是對症下藥,至於醫者當有割股之心,為政者須當愛民,這是對的,然而這說的是‘用心’,不是說的醫道、治道。”匡胤不覺點頭,說道:“先生說的是。那麼目下為政,該當針對何病,下什麼藥呢?”文悅道:“賢契問得好!這的確是該確診的了。依你之見如何?”匡胤道:“弟子以為,自唐季以來,已歷梁、唐、晉三代,三代都不能長久,或是宦官當政,或是伶人作亂,或是藩鎮互攻,或是后妃干政,或是四蕃侵略,迄今已近百年,以至戰亂不迄,四海分裂,民生凋敝,政令紊亂,貪官橫行,國力衰弱,實是病根深種,恐非一劑藥所能奏效的呢!”文悅道:“這病相你是說得很清楚了。只是主要病根還沒抓著。須知自古以來,亂世百象都是差不多的,譬如戰國、三國、五胡亂華,哪一次又不是四海分裂,民生凋敝,四鄰坐大,戰亂不休了?可是病根卻各不一樣。現下的病,病在四個字,叫做‘枝大於幹’,賢契試想:樹枝比主杆還粗,這樹還活得了麼?”匡胤道:“先生是說:藩鎮太強是亂本麼?”文悅道:“誰說不是呢?如今節度使佔地動輒數州,有自己的藩佐,有自己的強兵,轄區內不管是民政還是賦稅都是他管了,這些武人又懂什麼治道?又有什麼法令管得著他?國家詔令不出京師,國家兵力仰給藩鎮,國家財源有限,況且藩鎮父死子代,根深蒂固,竟是一個個獨立王國,更況且強藩互相結盟或互相攻戰,或與朝廷權臣互相勾結,這樣,朝廷又怎得長久呢?因此,須當削枝強幹,把兵權、財權、政權統統收上來,然後與民休息,這才是治本之道呢!”文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