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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部分

雖然白起並不激烈,甚至從來沒有過聲色俱厲地指斥將士的個例,但卻有一種誰也說不清的威嚴,便是高爵如王齕、王陵、蒙驁一班大將也對白起敬畏有加,從來不敢公然談笑。然則,最重要的卻是全軍上下對白起的無比信服。發於卒伍的白起,做卒長時便是鐵鷹劍士,騎戰步戰以及各種器械無不精通,但在校軍場走得一圈看誰一眼,便必是此人技藝有差。尋常大將但有此長,士卒便服。然則白起又遠遠不至於此,戰場算計之精到,戰法部署之高明,殺敵勇氣之豐沛,決斷膽識之果敢,幾乎是樣樣爐火純青!三十多年來,只要是白起領軍,任是大戰惡戰,秦軍都是戰無不勝。久而久之,秦軍士兵們都將白起說成了上天派來秦國的軍神。軍營便流傳開一則兵謠:“但跟白起,惟有老死。若得戰死,天命如斯!”說得便是跟白起打仗死了也不冤枉。便是如此之白起,偏偏卻是從來沒有狂躁倨傲之氣,永遠那般冷靜,永遠那般清醒,永遠那般孜孜不倦地揣摩敵人。除了一個“神”字,當真是解無可解也。

今日白起如此肅然,大將們方才還浮動在心頭的那種對敗軍之將的蔑視,便是蕩然無存了。一時寂然無聲,王齕便紅著臉抓耳撓腮道:“嘿嘿,武安君如此考問,肯定是誰也不行,還是請武安君明示了,我等只管打仗便是。”

“也好,借這裡看得清楚,我便說說這陣法了。”白起在地上點著那口戰時總是拄在手裡的長劍,“古戰無陣。戰而有陣,發於春秋之期。晉平公大將魏舒於晉陽山地驟遇戎狄突襲,譭棄戰車,將甲士與步卒混編為方隊大敗戎狄騎兵。陣法之戰,由此而生。然則春秋以車戰為主,無鐵騎,陣法僅為非常之用。故春秋之期,常戰無陣,《孫子兵法》亦無戰陣之說。進入戰國,戰車淘汰而鐵騎大盛,天下兵爭皆成步騎野戰。步騎快速多變,是故陣法應時而生。所謂陣法,即以兵士之諸般隊形變化,或輔以地形,或輔以器械,而列成整體為戰之勢。小如我軍鐵騎之三騎配伍,大如中央步軍成方而兩翼騎兵突出的常戰之法,皆為陣法。陣法之變,以三形為根本:一曰方,二曰圓,三曰長。天下所有陣法,皆以方圓長三形相互組合,再借地形、器械、旗幟、兵器之特性而列成。然則,兵無常形,水無常勢。陣戰有長處,亦有短處。陣戰之長,首在能將全軍結為整體,尤其能使兵力單薄之一方,依靠整體之變化配合,而抗擊兵力優勢之一方。三騎配伍精到,可抗十騎。是故我軍三百鐵鷹騎隊能抗擊趙軍一千飛騎也。大陣之短,在於僻處一隅,過份借重地形與已成器械,不能快速轉移作戰,缺乏對戰場全域性勝負板蕩之影響力。戰國之世,大戰頻仍,卻無一次大戰為陣法之戰,更無一次為陣法制勝。此中根本,便在陣法之短也。惟其如此,非常陣法便多為兵處弱勢而用以自保,卻無法改變戰場之大勢。”

將軍們聽得入神,無不頻頻點頭,卻有王陵突然問道:“武安君,末將曾聽得人說,孫臏兵法有十陣之說,不知趙括此陣可在這十陣之內?”

白起看看滿身包裹白布猶自血跡斑斑的王陵,目光中流出一片欣慰:“戰國之世,孫臏為實戰有成且兵法有著之唯一大家。然孫臏一生,未曾一次用陣戰,唯留下十陣之圖形,其用如何,未嘗明也。所謂孫臏十陣,即方陣、圓陣、一字陣、疏陣、數陣、錐形陣、雁行陣、鉤形陣、玄襄之陣、水火陣。此十陣者,前三陣為常戰陣法,實是孫臏以實戰入書也;最後之水火陣,也是實戰中水戰火戰之法,並非陣形也;其餘六陣,當為孫臏所創,然如何使用,卻是沒有定式,因人因地因器械,變化多多也。目下趙括此陣,便是依據孫臏十陣,以圓陣配以壕溝、戰車、步軍而成,名曰車城圓陣!”

“車城圓陣,威力大麼?”桓齕便是摩拳擦掌。

“你等便看。”白起長劍遙遙一指,“這大陣共是五層:最外圍一道壕溝鹿砦,第二道便是戰車固定相連的車城圍障,戰車後配有刀盾步卒;第三道是有序間隔的步兵阻截方陣;第四道是連綿軍帳,駐紮換防士兵與傷殘老弱;第五道便是中央那座十餘丈高,有一面“趙”字大纛旗的金鼓軍令樓,主將居上號令全軍。車城圓陣之威力,在於結全軍為配伍,全軍將士流水轉圜之間相互策應;我軍若集中兵力攻其一處,則其餘捲來攻我側後;我軍若全部包圍而攻之,則兵力拉開成數十里一個大圓,頓時分散單薄,何能攻破營壘?”

“如此說來,便奈何不得這小子了?”王齕頓時大急。

白起冷冷一笑:“天下兵爭,勝負常在戰場之外。任他金城湯池,我只不理會他便了。”轉身又是長劍拄地,“傳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