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如此,現在不過換了另一種身份,對我來說,又有何難?
王公公解了鹿繩,又讓人拉起了唯一通往外面的架橋,戰戰驚驚,猶猶豫豫地朝我望了好幾眼,生怕我一個不留神,不但沒有完成寧王交待下來的任務,還把馴鹿教壞了,使它們嚮往外面的自由空間,畢竟剛剛被四頭虎嚇著了,一有機會,不跑才怪呢。
我隨手扯了溪邊幾根柳葉,捲成哨子,放在唇邊,才試了試聲,那鹿們就停止了吃草,睜了一雙溫順的眼朝我望著,它們的眼可真漂亮,如澄玉一般。
不知放入鍋裡炒炒,會變成什麼顏色?
我定了定神,想起小七說過的,樂為心聲,你的想法會透過樂曲傳遞到每個生命的心底,如果我再心底陰暗下去,只怕樂聲一起,這些鹿們便會不顧一切,既使投河自殺也會嚮往自由了。
微閉了眼,想象著它們最喜歡的環境,白雪皚皚,青山披慕,空氣中流動著如玉般冰涼,它們在林中歡快地奔跑,抖落身上的雪花。
樂聲從我的唇內傳出,嘆息如飛花悄落,歡快如珠玉落盤,不用睜開眼,我便知道那鹿兒圍著我的裙裾踏樂而舞,嘴裡發出歡快的鳴叫,隨著樂音,我邊吹邊飛快將身子飛快地盤旋,裙裾上繡的白色細花便風中零亂,如西疆飄雪。
我讓鹿們沉浸在虛幻的快樂之中,讓它們以為回到了故鄉,周圍依舊是皚皚白雪,蒼綠青山,而不是在這個溫熱的盛都。
樂聲一停,我的心雖已煉似生鐵,卻也不敢望它們茫然四顧失望的眼,只向寧王彎腰行禮:“王爺,這便是妾身能讓鹿兒踏樂而舞的技藝了。”
他似是在怔神,隔了半會兒才道:“甚好,自今日起,你便搬來鹿宛吧。”
我垂頭應是,等寧王一群人走後,才抬起了頭。
王公公喜滋滋地走了上來,向我行禮道:“美人,一應所需,儘管告訴老奴。”
這個燙手山芋好不容易有人接了,還接得如此皆大歡喜,自讓他滿意非常。
自此,我便每日在鹿宛侍鹿,這對我倒是不難,在家的時候,我便作慣了此等事物,只是每日深夜便要發作一次的咳喘之症讓我苦不堪言,用藥更是增加了不少,媚蕊從太子那裡取藥回來,擔憂地道:“這一次藥量被扣了不少,如我們還沒有建樹,只怕……”
我從她手裡接過茶杯,將藥放入嘴裡吞下,笑道:“太子賞罰分明,過了江妃壽宴,一切將會好轉的。”
鹿宛比不得我原來住的院子,因尊的是獸,人住的地方自是隻講求簡單幹淨,屋子裡,也沒了那面極高的銅鏡,平日裡,我只能讓媚蕊給我梳頭挽發,只求簡單清爽,方便行動而已。
對一個經常想著流油烤鹿的人,鹿們怎會聽我的使喚?獸類對善惡比人更敏感,所以,平日裡,它們自有王公公照料,只不過,樂聲一起,它們便如中蠱毒,身不由已,圍著我歡快而舞,雖說樂聲停止的時候,它們茫然四顧的眼神著實讓人心酸,可瞧著瞧著,我便也習慣了。
就彷彿第一次殺人,會噩夢連連好幾天,可殺著殺著,便感覺其實殺人和切黃瓜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分切得趁不趁手之別而已。
江妃的壽宴原本是要在宮中舉行的,可寧王奏請了皇上,得皇上恩准,得以在寧王府舉辦,這既顯出了江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顯出皇帝對寧王這個兒子的重視。
他的重視,就換來了太子不停地往寧王這裡塞美人,寧王則要想方設法地把多餘的美人處理了,有時候我想,他們兩兄弟的作法,其實和民間過年過節的時候親戚們之間送糕點差不多,一盒糕點,如果是貴重的而不好吃的,就想方設法地搭配了其它的糕點當成禮物送出去。如果是未開封就黴亂了的,就只有丟往垃圾堆裡了,而貴重又好吃的,便要想一想了,是送出去呢?還是留來自用?
我暫時還屬於貴重而好吃的吧?
第八章 宴無好宴,錦瑟無端
轉眼之間,就到了江妃壽宴之日,一大早,我便起身著裝,為讓江妃眼前一亮,王爺特地請宮裡頭的司制房為我製作了駕鹿的窄錦袍,頭飾是染為五彩之色的翠羽,緊身窄袖雲雁細錦的錦衣,腰身系以紅色汁巾,下身卻是一件從前開叉的八撒間色裙,既方便行動,青松的顏色更從腰間漸次而染,上面繡有無數銀白雪花,像極了青松掛滿雪花。
前面的宴席已經展開,可聽見外間傳來隱隱的絲竹之聲,前面烹龍炮鳳,羅幃香風,鶯聲燕語不絕於耳,我卻只能與天生喜歡寒冷的馴鹿呆在一處,任冷風從窗風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