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親自看見的。那時的留學生中,很有一部分抱著革命的思想,而所謂革命者,其實是種族革命,要將土地從異族的手裡取得,歸還舊主人。除實行的之外,有些人是辦報,有些人是鈔舊書。所鈔的大抵是中國所沒有的禁書,所講的大概是明末清初的情形,可以使青年猛省的。久之印成了一本書,因為是《湖北學生界》〔19〕的特刊,所以名曰《漢聲》,那封面上就題著四句古語: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光祖宗之玄靈,振大漢之天聲!
這是明明白白,叫我們想想漢族繁榮時代,和現狀比較一下,看是如何,——必須“光復舊物”。說得露骨些,就是“排滿”;推而廣之,就是“排外”。不料二十年後,竟變成在香港大學儲存國粹,而使“中外感情,自然更加濃浹”的標語了。我實在想不到這四句“集《文選》句”,竟也會被外國人所引用。
這樣的感慨,在現今的中國,發起來是可以發不完的。還不如講點有趣的事做收梢,算是“餘興”。從予先生在《一般》雜誌(目錄上說是獨逸)上批評我的小說道:“作者的筆鋒……並且頗多詼諧的意味,所以有許多小說,人家看了,只覺得發鬆可笑。換言之,即因為此故,至少是使讀者減卻了不少對人生的認識。”〔20〕悲夫,這“只覺得”也!但我也確有這種的毛病,什麼事都不能正正經經。便是感慨,也不肯一直髮到底。只是我也自有我的苦衷。因為整年的發感慨,倘是假的,豈非無聊?倘真,則我早已感憤而死了,那裡還有議論。我想,活著而想稱“烈士”,究竟是不容易的。
我以為有趣,想要介紹的也不過是一個廣告。港報上頗多特別的廣告,而這一個最奇。我第一天看《迴圈日報》,便在第一版上看見的了,此後每天必見,〔21〕我每見必要想一想,而直到今天終於想不通是怎麼一回事:香港城餘蕙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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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一日,於廣州東堤。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七年八月十三日《語絲》週刊第一四四期。
〔2〕作者於一九二七年二月十八日赴香港講演,二十日回廣州。
文中說的“一月”應為二月。
〔3〕辰江的通訊 載《語絲》第一三七期(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六日),題為《談皇仁書院》。他曾親聽過作者在香港的講演,在信的末段說:“前月魯迅先生由廈大到中大,有某團體請他到青年會演說。……兩天的演詞都是些對於舊文學一種革新的說話,原是很普通的(請魯迅先生原恕我這樣說法)。但香港政府聽聞他到來演說,便連忙請某團體的人去問話,問為什麼請魯迅先生來演講,有什麼用意。”
〔4〕作者在香港青年會共講演兩次,一次在二月十八日晚,講題為《無聲的中國》;一次在二月十九日,講題為《老調子已經唱完》。
兩篇講稿後來分別收在《三閒集》和《集外集拾遺》中。
〔5〕《迴圈日報》 香港出版的中文報紙,一八七四年一月由王韜創辦,約於一九四七年停刊。它闢有《迴圈世界》等副刊。
〔6〕“藩司”“臬司” 明清兩代稱掌管一省財政民政的布政使為藩司,俗稱藩臺。稱掌管一省獄訟的按察使為臬司,俗稱臬臺。
〔7〕顏之推(531—?) 字介,琅琊臨沂(今山東臨沂)人,北齊文學家。他關於學鮮卑語、彈琵琶的話,見所著《顏氏家訓·教子》:“齊朝有一士大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亦要事也。‘吾時俯而不答。異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業,自致卿相,亦不願汝曹為之。“按顏之推是記述北齊”一士大夫“的話,並且表示反對,不是他自己的意見。魯迅後來在《〈撲空〉正誤》(收入《準風月談》)一文中作過說明。
〔8〕和尚被焚的故事,見宋代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十八:建炎二年十二月,“自金人入中原,凡官漢地者,皆置通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