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但至少他能看到夜晚在漸漸消散,現在魯克眼裡只有他和無邊哀慟。
魯克失去的是他的半身,他的血肉,而作為獨子的杜爾威根本無法想象那該是怎樣一種痛楚,一剎那他的心臟緊緊一沉,對於魯克來說,現在一定不會是合適時候,如果雪赫拉沒有走入愛神池,那麼他將會是把繩索套在她精緻脖頸上的第一人。
她的死亡無可避免,但杜爾威卻不想知道魯克將會如何想他。
囁嚅著收回右手,杜爾威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呆怔感覺臉上血色漸漸褪去,留下唇角僵硬線條。他的感情已經開花結果,枝葉蔥鬱,但那個美麗野獸的死亡卻擋去所有陽光,或許終有一天這棵參天大樹將慢慢枯萎,而杜爾威不知道他要花多久時間才能狠心把它連根拔起。
或許他的臉色流露怯懦訊號,或許他的嘴角忍不住喊出求救語句,又或許他的眼睛再次躲開對望視線,魯克突然牽住他顫抖右手,默默握緊,就像溺水的人絕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希望某種奇蹟能把他救出無底泥潭。他的眼睛又在述說無限詩句,而這次杜爾威驟然明白了他的使命。
他們都是溺水的人,而互相抓緊對方才是唯一生存可能。
“聽我說——”杜爾威重新開始,感覺自己的咽喉在緊張收縮,就連吞嚥唾沫都變得困難,“我在倫敦有間公寓……非常小,不過——你願意來住一段時間嗎?”熱度幾乎融化了他雙頰面板,杜爾威忍不住伸舌舔舐乾燥雙唇,說點什麼,他在心裡祈禱,快點說點什麼,讓他不用再在原地緊張蠕動,侷促不安的讓虛汗直流。
某個黑影在他左邊揚起,杜爾威驚嚇閉眼,半晌突然感覺溫柔輕觸落在他半邊臉頰,慢慢滑落到他顫抖唇角。
“為什麼你會相信我?”
杜爾威緊張眨眼,等魯克問題慢慢沉入腦海深處。他知道魯克在問什麼,畢竟他是雪赫拉的家人,這個陷阱從最開始起就有一個致命缺陷——魯克隨時可以警告雪赫拉不要咬下誘餌。
但是杜爾威知道他不會,從他第一次看到那個讓他心疼無比的眼神開始,他就知道魯克絕對不會。魯克拇指輕柔劃過他的唇線,這個簡單動作奇蹟般的蒸發了杜爾威所有緊張,他的內心再度陷入柔軟,而他能覺得力量似乎又在汩汩湧出。他想起了許多詩句,想起來了無數讚美篇章,但他仍然覺得這種感情無以言表,除了敬畏臣服,哪個人類能抵抗愛神召喚?
“在飯廳第一次審訊時,”杜爾威抬眼看向魯克雙眼深處,“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曾經見過相同眼神,在我八歲的時候。”魯克無聲露出詢問神情,杜爾威忍不住嘴角微笑,閉眼落入回憶羅網,“那個時候,我很喜歡跑到家裡後院裡玩耍,特別是父母為我製造的小秋千架。他們花了三天,親自砍下花楸木,塗上櫻桃紅,綁上最結實的繩子,作為我的八歲生日禮物——我開心壞了,幾乎沒有一天不在鞦韆上消磨時間。”
杜爾威輕輕靠上魯克掌心,感受溫暖慢慢染紅臉頰:“有一天,當我正在努力把鞦韆盪到最高時……我想我的雙腿一定伸到了最長,因為當我往後蕩時,我能感覺自己後屈腳心踢到了某個柔軟物體。我聽到哀鳴聲——當時我嚇壞了,幾乎在半空中從鞦韆上滾落下來,一瞬間我還以為是惡魔偷襲。”杜爾威抬眼,看到魯克眼裡似乎也因為那幅八歲孩子驚慌失措的景象而浮現微笑,“當我好不容易從鞦韆上掙扎下來後,才看清楚我到底踢到了什麼——那是一隻很瘦弱的小狗,栗子色的毛髮,四肢和頸脖都是漂亮的雪白色,張著褐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魯克似是意識到什麼,杜爾威因為回憶而雙眼閃閃發亮:“當時她就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她一定才出生沒有幾個月,因為過於飢餓才會大膽的鑽到我家後院,被我不小心踢到……我從沒想到我會從一隻狗的眼睛裡‘聽到’求救吶喊。”
“她已經走投無路了,才會在陌生人面前流露那種眼神,拼命喊著‘救命’,卻不願意向任何人展示軟弱一面……”杜爾威偷偷觀察魯克臉色,發覺他神情複雜,卻沒有露出任何反對跡象,“當我向她走去時,她撲上來狠狠咬我——但她的眼睛是那麼絕望……我沒有反抗,只是抱著她不斷重複我會照顧她的,我會照顧她的……。”
杜爾威收緊交握右手,用盡全身心的力氣認真道:“我會照顧你的。”
魯克看著他很久很久,終於低頭在他嘴角落下一吻,雙唇相觸時在他唇邊呢喃:“現在呢?”
杜爾威忍不住臉上燦爛笑容:“愛麗絲是我最優秀的保鏢——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