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龐蘊偈雲:
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偕。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與般柴。《龐居士語錄》捲上
可見,禪的神通妙用,就是運水搬柴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運水時運水,搬柴時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日用無非道,安心即是禪。佛法存在於日用中,是“吃茶吃飯隨時過,看水看山實暢情”式的“平常心合道”,能在日用中體現出高情遠韻就是禪,無門慧開頌平常心是道,生動地描繪了禪的日用境: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無門關》第19則
“閒事”指妨礙平常心的事,亦即浪費心智的事。心靈的明鏡若蒙上了閒事的塵垢,則反映出來的萬事萬物亦將失其本真。?旦拋開世俗的名利慾望,那麼無論在哪裡,樓臺上的月色都清麗明亮,此時,飢餐困眠便有了占斷風光的意義, “了取平常心是道,飯來吃飯困來眠”《圓悟錄》卷5, 奇特還原於平常,至味迴歸於淡泊,由此形成了禪宗極為“獨特”又極為“平常”的感悟:“春來草自青”、“柳綠花紅真面目”、“菊花開日重陽至,一葉落時天下秋”。
禪詩審美境界的內涵極為豐厚,為了說明的方便,本文從四個層面進行探討。實際上這四個層面既有獨立性,更有關聯性。現量境觸目菩提,剿絕情識,不容湊泊,要求審美“主體”以空靈之心原真地直觀審美“物件”,這就是能所俱泯的直覺境;禪宗認為,能所俱泯的直覺境,是萬物互融互攝,處於重重無盡的緣起中,這便是珠光交映的圓融境;圓融得脫落了圓融念,便是禪的平常心,由此形成了隨緣任運的日用境。禪不可說,本文提出的禪詩審美現量境、直覺境、圓融境、日用境,只是於不可言說中權立的方便言說而已。禪宗稟持金剛般若,隨說隨掃,不論何種境界,言筌既立,立予掃除:“華嚴現量境界,理事全真…… 卷舒自在,無礙圓融。此雖極則,終是無風匝匝之波!”《五燈》卷19《克勤》掃除現量境、圓融境“道個如如,早是變了也!”同上卷3《普願》掃除直覺境“或又執個一切平常心是道,以為極則,……此依草附木,不知不覺一向迷將去!”《古尊宿》卷44《克文》掃除日用境 禪詩審美境界,不容湊泊,心行處滅,正如盤山所云:“心月孤圓,光吞永珍。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五燈》卷3《寶積》只有到了這裡,才是禪宗千聖不傳的向上一路。
第十一章 李商隱詩歌中的佛學意趣
以擅於寫情、深情綿邈見長的李商隱,與佛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特別是在他喪妻之後,與佛教的緣分更深。“三年已來,喪失家道。平居忽忽不樂,始剋意事佛。方願打鐘掃地,為清涼山行者”《樊南乙集序》。 在梓州幕府期間,他於長平山慧義精舍經藏院,自出財俸,創石壁五間,金字勒《妙法蓮華經》七卷。“憶奉蓮花座,兼聞貝葉經”《奉寄安國大師兼簡子蒙》, “佞佛將成縛”《自桂林奉使江陵途中感懷寄獻尚書》, 李商隱對佛教有著“捨生求道有前蹤,乞腦剜身結願重”《題僧壁》的虔誠嚮往。
一個深情綿邈的詩人,對佛教有著如此虔誠的嚮往,似乎不可思議。然而,當我們對李商隱詩歌與佛教的關係作一考察之後,就會發現,李商隱對人生痛苦的體驗,在精神實質上與佛學對人生的看法不謀而合,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有求皆苦、無常幻滅。
一、對無常幻滅的深切體驗
原始佛教為了論證人生無常,提出了三個命題:“諸行無常”、“諸法無我”、 “一切皆苦”,是為“三法印”。佛教認為,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緣和合而生,各種物質現象、心理活動,都是遷流轉變、不遑安住的“有為法”。有為法由眾因緣湊合而成,沒有不變的自性,而且終將壞滅。一切有為法,都是無常。人有生、老、病、死,物有生、住、異、滅,世界有成、住、壞、空。無常迅速,念念遷移,疾於石火風燈、逝波殘照、露華電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剛經》著名的金剛六如偈,形象地表達了佛教的無常體驗。諸法無常,人生為無常患累所逼,不能自主,便產生了種種痛苦,其中最為主要的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五取蘊這八苦。
與佛教對人生痛苦的深切感悟一樣,對諸法一切有為法無常,李商隱體驗得尤為深刻,在詩歌中發為悽切哀楚的吟詠。
1.無常迅速,生死事大
李商隱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