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已不是純粹的經驗。當我們看見一座橋而稱它為橋時,以為這個認識是最後的,但是事實上只有當它被概念化之後,這個認識才有可能。在禪的立場上看,真正的“橋”存在於“橋”的概念之前。當概念干預現量後,橋只有依賴於非橋才得以成為橋。圓融體驗存在於概念化作用之前,要充分體其三昧,就必須躍出邏輯的囚室。般若智觀將矛盾、對峙的世俗意象,轉化為圓融、和諧的直覺意象。這是超越了一切對立、消解了一切焦慮、脫落了一切粘著的澄明之境。它是一段論的直覺方法,如果用二元相對的眼光來看待,則如蚊子叮鐵牛,永遠也不可能透過。
四、飢餐困眠的日用境
禪詩的事事圓融境消解了一切對立,攪酥酪醍醐為一味,熔瓶盤釵釧為一金,是撞破乾坤共一家的超悟境界。但禪之所以為禪,還在於它不斷地否定、不斷地超越。禪宗不但對理事無礙、事事無礙進行超越,甚至對禪的本身也進行著超越,且超越而沒有超越之念:“文殊普賢談理事,臨濟德山行棒喝。東禪一覺到天明,偏愛風從涼處發。”《五燈》卷20《守淨》不論理事圓融、事事圓融,還是臨濟喝、德山棒,在飢餐困眠、秋到風涼的自在自為中,都脫落無痕。由此生髮了禪詩審美感悟隨緣任運的日用境。本淨《無修無作》偈:“見道方修道,不見覆何修。道性如虛空,虛空何所修。遍觀修道者,撥火覓浮漚。”同上卷2《本淨》本來面目如同虛空,不可修作。一旦起了修道之心,就將道作為修的物件,將無為法當作有為法,這樣修成的道仍然容易隳壞。為了掃除學人向外尋求的意念,禪宗將修行與生活一體化,反對外向修道,而主張內照式的修道。源律師問慧海修習禪道是否用功,慧海說用功,“飢來吃飯,困來即眠”,源律師認為這與別人並無兩樣,慧海說並不一樣,因為“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同上卷3《慧海》。 飢餐困眠,是禪宗隨緣任運、率性適意精神境界的形象表述。禪者的身心永遠保持一致,在日用的每一細節上,都感受到人性的純真。因此,禪宗對隨緣任運尤為注重,九頂惠泉甚至以“飢來吃飯句、寒即向火句、困來打眠句”作為“九頂三句”,與雲門三句相提並論同上卷8《惠泉》。 守端則以“飢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吹”作為“四弘誓願”同上卷19《守端》。 臨濟指出: “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眠。”《臨濟錄》離開飢餐困眠而追求禪道,不異南轅北轍。但隨緣任運、飢餐困眠並不是把道庸俗化,而是使日常生活呈現出高情遠韻,“離家舍不在途中”,保持 “土麵灰頭不染塵,華街柳巷樂天真。金雞唱曉瓊樓夢,一樹華開浩劫春” 《頌古》卷3足庵鑑頌的存在而超越的心境。
中華民族所追求的真理,表現在民生日用之中,它與外來佛教思想相化合,成了後來隋唐時代佛教主要思想特色“觸事而真”的起源。僧肇的《不真空論》說如來並不離棄真理的世界,而承受一切現實的存在,“非離真而立處,立處皆真”,這成了僧肇以來最具中國特色的思維。飢餐困眠就是日用境。寶誌《大乘贊》:“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睹。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語言。” 《大慧錄》卷1引真理存在於聲色言語、日常生活之中。宗教行為,從發心、修行、證悟到涅?,構成一個無限的圓圈,其中每一點既是開端也是終點。大道既然在聲色語言之中,求道之人就不可迴避聲色語言,與世隔絕,而要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真理的搏動。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本來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慾障蔽的心。禪的體驗離不開日常生活,要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飯、洗缽中都感悟到真實才是修行,所謂“鶴立松梢月,魚行水底天。風光都占斷,不費一文錢”《頌古》卷19息庵觀頌。 鶴立松梢,魚行水底,清鶴游魚佔盡了月色雲影佳絕風光,然而,這也只是吃飯洗缽式的純乎天然的“占斷”,是“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式的“占斷”。很多參學者乍入叢林,便要成佛作祖。殊不知人成即佛成,只要放下貪求之心,吃粥了洗缽盂,就能在純乎天運的行為中占斷人生的無限風光。“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臥處,吃茶吃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處。”《大慧錄》卷26禪宗對離開日用別求玄妙的傾向予以批評,主張隨緣任運,將禪道落實於日常生活,化為親切平易的人生境界,否認離開生活去求“玄中玄”。因此當學人問什麼是“玄中玄”、 “玄妙之說”時,禪師往往以“玄殺你”、“莫道我解佛法”驀頭一錐,指出離開生活別求玄妙,則與禪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