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起身體在洞中巡視。
洞中本就有十分濃烈的土腥黴味,也有走獸的羶味。戚瀾從小到大是閒得慣了的,可是此時卻偏偏多了一種味道。
血味。
彷彿猛獸的巢穴之中正有血肉淋漓的獵物正被撕裂身體發出的稠厚血腥。
他驚怒之下不知哪來的力量,竟然站了起來,勉強撈起一隻燃著的粗柴向那聲響出處摸索而去。
山洞深處,魏紫的喘息聲時斷時續。每接近一步,似乎都能叫人膽戰心驚。他走一步,心跳就急一份。山洞出奇的幽深曲折,走了十多步竟然還沒有到頭。
忽然,那喘息之聲卻停住了。
戚瀾氣息一窒,手舉柴枝只是呆立不動。眼前之人彷彿是從血池裡撈起來似的,就這麼臥在山石邊。那衣服早就被深暗的血染得看不出底色,石壁上斑斑駁駁盡是血跡。
戚瀾一步步地挪到了那人身邊,目光和那雙又驚又急的眼碰了個正著。
他張張嘴,想叫他,可是喉中似乎堵了一塊粗布,啞然無聲。
「三、三哥。」魏紫瞪著眼,身體劇烈地疼痛,可是看見那人的眼神卻還是慌做了一團。心口的痛不知是不是外傷更甚,痛得他「啊」地一聲,冷汗直冒。
戚瀾彷彿是被那叫聲驚破了魔咒一般,撇開了柴枝跌跌撞撞衝了過來。
好像有人捏著他的心尖,一點點用指甲掐著,叫他覺得口中苦澀之極。那苦幾乎叫他幾乎想要嘔吐出來,可偏偏喉頭只能發出一聲呻吟似的響。
「紫……」他跪在那人身邊,血也顧不得,土也顧不得,忍不住將他握在了懷裡。
魏紫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呻吟一聲,氣息急促。戚瀾眼中是純粹的不知所措,他怕的就是這份絞著急痛的慌張,不然也不會年年今日都用藥迷了他自己一人躲起來。
「三哥,無妨的。到了早晨傷就會好,蠱蟲一生不過一載,今日母蟲將死,舊傷才會重現。待它產下的新蟲破卵便無事了。」他穩住心神,將話一口氣說完,頸子上卻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裂開了一道血口。
戚瀾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身子,由得那血染了自己一身。
「紫,紫……」他啞著聲,一遍一遍地喚。只恐怕少喚了一聲,那人就會立刻化成一團血霧崩散,再也不能聚攏。
選了這條路,於魏紫,是週而復始的苦。他的心思太重,不肯叫自己知道半分。可是既要雙飛,這壓不住的沉重又怎能叫他一人獨受?這人一生的苦,就是他一世的罪。看著他受苦,就是記著自己那番罪業深重。
哪怕能夠因為愛去原諒對方,卻註定要為自己的罪業受苦。雨過天晴,只不過因為對方的愛可以倖免,不是這世間的道理。
終究逃不掉要受這撕裂心神的懲罰。愛的越深,罰的越重。只因為魏紫愛得那樣苦,他也逃不去要和魏紫受同等的罪。
「三……哥……」魏紫此刻的聲音已是微弱之極。「無論如何,你要信我。我……我天明便無事。」
「是。我信你。天明你便會無事。」戚瀾抬起魏紫的面孔,微弱的火光之下,那人的臉上幾乎如同血浸出來的一樣。他輕輕壓了上去,在他唇上細細地舔吻。血滲到口中,和苦澀混成一片腥鹹。
不知多久,柴枝發出「叭」的一聲,終於燃燒怠盡。
洞外隱約有鳥鳴蟲叫之聲。戚瀾仍是怔怔地抱著那人,已是面若死灰。忽然懷中的身軀微微一動,待他低下頭時,卻見那人的眼微微開了些。
戚瀾張了張嘴,終於啞聲笑了笑道:「你重了不少,手也給你壓得麻了。」
魏紫也微微笑了笑,唇間一熱,已被那人輕輕銜住。
春日將盡,這一番卻再不是錯信。只是生死默契,再無拋撇。
只是雙飛共比翼。
番外一
深冬臘月,正是肅殺淒冷。
這一日天氣頗是不好,趕早便綿綿密密地下起了小雪。待到傍晚時分,那雪就越發的大了,雪片如刀一般砸將下來。路上行人走絕,誰也不愛在這冷天裡出門。
戚瀾獨自坐在屋內,自斟自飲,沉吟不定。
原來此處是他另行購置的行館,地處偏僻,卻有地熱。寢房之外的庭院別出心裁,不裝飾山石,而是挖了個極大的溫泉池子。這溫泉溫暖之極,雪片飄落,卻依然嫋嫋暖煙不斷。住在這樣的屋子裡,又暖和,又愜意,當真是享受的很。
只是戚瀾這些日子卻總是有些心神不定。
話說